第9章 捕食
姜云楠走出舱门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些面熟的学生，但是她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在这些青年们那激动的情绪之下，显然还隐藏着什么。
“姜教官……”
赵文彬看着神色如往常一样平淡的教官，心里突然打起了鼓。
他记得，在大二下半年的时候，姜云楠不光是他们的射击课教官，也给当时出任务的另一名教官带过审讯心理学的选修。
在姜教官面前撒谎是很危险的，他们不可能一路上都把雯萱和宗闻一点踪迹不留地藏起来，但至少要争取一下，不能让他们两个被当成怪物处决掉。
在看到那名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时，姜云楠脑海里想起了他的名字和课堂表现，以及他那勉勉强强拿了个“中等”评级的选修课成绩。
对方那隐藏得还不够完美的情绪让她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然而从这个细微的动作中传达出来的信息显然让赵文彬更加僵硬了。
“你们怎么干杵在这儿都不说话的。”
陈筱君晚一步从飞行器上赶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两件刚消毒好的防护服。她环顾了一圈周围那些青年们的脸，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云楠这个人形检测仪的功能好像真的有点厉害哈。
“你们当中谁是还没有被感染的，过来拿防护服。”
她的话显然让在场的七个学生懵了一下，什么叫谁没有被感染，难道不应该是谁被感染了吗……诶，好像也不对啊。
姜云楠看着他们略带踌躇的样子，往前一步走到赵文彬面前。一米七二的她在身高上比赵文彬矮了半个头，但是从气势上却完全碾压这些小崽子们。
“赵文彬，汇报情况。”
下意识脚后跟靠拢站起军姿的赵文彬在短暂的茫然后彻底卡壳了，他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在其他人担忧的眼神下，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小队人数九人，未感染者七人，感染者两人，鉴于感染者仍能够保持清醒且有较高的作战能力，我们经商议后一致决定暂时对他们进行了隔离。”
陈筱君抱着防护服和姜云楠对视了一眼，满眼都是“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别紧张，”姜云楠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教官刚刚也说了，你们当中只有两个没有被感染的健康人。”
看着赵文彬突然骤缩的瞳孔，姜云楠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只见原本还是正常模样的手臂上迅速地泛起了一层暗蓝色的鳞片，这突然的变化让几名学生瞬间吓了一跳。
“你们应该也经历了前几天的集体昏迷事件，相比于那些清醒的人，你们在苏醒后已经是处于被感染的状态，只不过是目前的污染度比较低罢了。”
赵文彬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整个人的脸色瞬间苍白了。
“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
异化者会失控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现在知道自己已经被感染，这些青年人的情绪远不如姜云楠和陈筱君镇定。
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安，姜云楠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胡思乱想。
“不要太过担心，昏迷者在一次感染中的失控率很低，相比于你们，倒是那两个没有昏迷的学生比较危险。”
姜云楠转头看向其他六个人，果然看到有两个学生轻微地瑟缩了一下。这样的微表情在一众松了一口气的学生中格外显眼，让她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
“你们把防护服穿上。”
在安抚了学生的情绪之后，姜云楠终于见到了那两个已经正式步入进化进程的学生。
赵雯萱看起来比较局促，她站在床边，老老实实地问了一声“教官好”。而宗闻就显得比较淡定了，他用曲起的手腕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微妙地跟姜云楠和陈筱君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赵雯萱，污染度3027，基因进化：三球悬铃木。感染性低，攻击性低，生命力较强。】
【宗闻，污染度3974，基因进化：广斧螳。感染性低，攻击性普通，生命力普通。】
赵雯萱的变化比较隐蔽，除了领口和衣袖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几片梧桐叶子和悬铃球之外，还是比较像一个正常人类的。
而宗闻的外形改变就比较大了，最突出的变化在他的眼睛和手臂。隐藏在镜片后的两只眼睛里面密密麻麻地分出了复眼，整只眼球微微地从眼眶里突出着，增大了视野范围。
他手臂的肌肉已经高度硬化，呈现出外骨骼化的特质，手掌拉长，内侧长出了锯齿，像是螳螂的前镰。
像他们这样感染性低的进化方向还是比较好处理的，只要避免直接的伤口接触，他们对普通人的感染性几乎为零。
姜云楠看完系统的分析报告，眼神在宗闻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你们两个感觉怎么样，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出现过情绪失控的情况。”
赵雯萱一开始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虽然没有要失控的感觉，但，怎么说呢，感觉自己这几天有点不爱动。”
宗闻沉默了一会儿，伸出了自己那两只异化明显的手。
“是因为外来基因的影响吗，我们的习性发生了某些趋向性的转变，老实说我偶尔会感到莫名的饥饿感，虽然这种感觉并不强烈。”
【当污染度达到一定的高度，普遍是在50的时候，异化者需要从外界摄取足够的能量来支撑自己完成进化。如果他们不能得到稳定的能量供应，精神状态会急遽下滑。】
宗闻看了一眼正在思考的姜云楠，收起了自己的臂镰。他倒是没有什么紧张感，似乎对进化这件事还比较感兴趣。
“姜教官的进化方向是什么，鱼类？还是某种爬行动物？”
“是鱼……”
姜云楠说着，突然，一种被凝视的感觉突然冒出。那来自于某个阴暗角落的眼神静静地停留在她身上，迟迟没有移开。她回头看向门外，神色有些莫名。
“怎么了？”
陈筱君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结果只看到了船板上站着的学生和外面漆黑的水域。
姜云楠皱了皱眉，有些不太确定那刚刚的感觉是不是错觉。毕竟以飞行器的速度，瑶瑶在水里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追不上来的，至少不应该这么快，这才过去几个小时？
【宿主，人鱼在水下的游动速度很快，而且耐力也很强。】
尤其是在寻找伴侣的时候，那些人鱼就和安装了雷达一样敏锐精准。
[所以……]
姜云楠直接走到了甲板上往外面的水域看去，但是水面下的能见度实在是太低，除了刚刚那一点点被什么生物盯上的感觉，她完全无法把躲在附近的瑶瑶找出来。
【没错，她就在附近，而且很显然，那条鱼现在有些生气。】
司璐瑶藏在水下的阴影里，全身那暗蓝色的鳞片让她很好地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了一起。
她看着水面上似乎正在找自己的姜云楠，注视了她很久，然后缓缓地，把自己沉到了水底，一点水波都没有激起，完全没有了刚刚追上来时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
司璐瑶知道自己现在在人类的眼里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恐怖丑陋，在她学会拟态之前，不能以本体的样子出现在云楠面前。
但还是好气啊，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大早人就不见了！果然人类就是反复无常的生物，真是片刻马虎不得。
一觉醒来发现伴侣不见了的司璐瑶，在赶来的路上时，直接撕了两条不长眼的半人鱼，尤其是在追上云楠之后，她目前的心情还算不错。
巨大的鱼嘴微微张开，露出了里面盘缩的灰蓝色软舌，舌底正藏着三颗小小的圆球，其中一颗显然是那个被她在家里带出来的投影记录仪，而另外两颗就比较奇特了，那是两个鹌鹑蛋大小的灰蓝色石头。
这两颗石头在漆黑的水底自然地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看起来很是好看。用舌头将核举到眼前欣赏了一会儿，司璐瑶决定在带云楠回海洋之前，自己怎着都要先弄到一百来颗这样的漂亮石头才行。
把嘴里那两颗半人鱼的核重新放好，司璐瑶看着不远处还一动未动的舰艇，想了一会儿，转身游进了一处岔路口。
虽然她更偏好于海洋生物进化方向的内核，但现在在陆地上也没有太多选择，而且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应该尽快地再多储存一点能量。
和差不多已经都回到海里的那些同类不太一样，司璐瑶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
暴雨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城市里的排水系统早晚会把积水的水位降下去。
如果她不能在那之前进化出更完善的陆生形态，那她就不得不回到海里去，或者更加倒霉一点，直接搁浅在陆地上，像个乌龟一样慢慢地爬回去。
想了想那丢脸的可能性，司璐瑶摆了摆两侧的鱼鳍，沿着小路的方向游了过去。
对情绪的感知能力让她能迅速地找到周围的猎物，尤其是那些污染度已经达到80以上的失控异化者。在司璐瑶的感知系统里，它们就像是被标上了小红点一样清楚。
拐过前面的楼角之后，司璐瑶就看到了那只挂在楼外的异化者。
那家伙看起来像是一只黑白花的鸟，它那黑色的爪子正紧紧地钩嵌在墙体里，尖细的鸟嘴配合着爪子往阳台里伸去，尖锐的爪子已经划烂了防护栏，想来它进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水里的司璐瑶，发出了一声警告的叫声，便转头继续抓窗户去了，显然没有把水里的黑影放在心上。
被无视的司璐瑶静静地浮上水面，她预估了一下对方的高度，然后再次沉了下去。
原本一直平静的水面微微下陷出了一个小涡，然后，在一片水花的四溅声中，一个巨大的黑影直直地从水面窜了出来，一口咬住了那只异化鸟类的尾羽。
一下子失去平衡的喜鹊似乎是想要挣脱司璐瑶，然而在人鱼庞大的体重面前，它的挣扎显得微乎其微，几乎是一下子就被拽到了水里。
喜鹊在水中呛了几口水，用空闲的爪子狠狠地抓挠着，却被人鱼鳞片上的黏液打滑到找不到着力点。
司璐瑶一口咬住它的躯干，只听“咔嚓”几声轻响，那只鸟便抽搐着瘫软了下去，红色的血液在水里氤氲开来，最终回归到了一片漆黑的状态。
灵活的舌头刺入还未死去的鸟儿体内，将那颗坚硬的内核取了出来，这时，司璐瑶才长大嘴巴，几次开合，像蛇一样，将猎物整只吞入腹中。
游走的软舌将内核安置好之后重新缩回了嘴里，她舒畅地吐出一口水流，重新浮上了水面。
司璐瑶刚刚是被一股鲜明的恐惧感吸引而来，当然，那种情绪显然并不是这只鸟的，而应该是来自于楼上的人类。
不过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类能提供的能量很低，就算白送到她嘴上司璐瑶都不一定会去吃。
吃了个半饱的人鱼调头原路返回，完全不在意自己刚刚的捕食行为有没有给别人造成损失。
在六楼的窗口，那被司璐瑶的一撞彻底撞烂的防护栏里，一个小小的脑袋向外窥望了一圈，然后又很快地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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