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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后山


成字斋内,朱玖行功吐纳,淡淡的火灵气从她百会穴如丝如缕的涌出,氤氲不去,室内顿时燥热起来。

        行遍大小周天后,盘绕在朱玖身边的火灵气又被收入她体内,少女微闭着眼,肌肤莹润如玉,面带微红,接着收功起身,看了一眼案几上摆着的滴漏时晷。

        亥时了呀,那小丫头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呢。朱玖有些无趣,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屋子不大,横走十七步,竖走十一步就到头了,走着走着,少女心中没来由烦躁起来。

        她走到窗边,撑开窗扇,深深的吸了一口清爽的夜风,却听见随着夜风飘来的人声。

        人声越来越近,是两名女弟子一边走一边交谈。

        语声被夜风一吹,有些断断续续。

        “……谁发现的?……哪儿?”

        “……大雨……没几天……”

        朱玖听得云里雾里,那两名女弟子却停了下来,成字斋前有一条蜿蜒小路与大路相通,路边花木繁盛,二女立于一棵菱月树下,离成字斋不过七八步远,她们喁喁细语,这次却听得清了。

        “这个时候去还能捡到么?都好几天了吧?”

        “去看看也是好的,或许是咱们的机缘也不一定。”

        发问的少女有些犹豫:“可是,没听说群玉山中有封印妖兽呀,而且,能被封印的妖兽,那得多厉害呀,咱们去看热闹倒没什么,若是出了事……”

        另一名少女轻推了她一下,嗔道:“你傻呀!刚才不是说了,前几天那场大雨把后山的封印冲毁了,早几日就有师兄都捡到那妖兽的羽毛,据说是炼器的妙品呢。再说,被封印了那么久,什么妖兽还能伤人?”

        那少女有些心动,拉着对方问道:“真的么?那是在后山?可是现在亥时了呀,都宵禁了,要不白天再去?”

        “你真是——”对方恨铁不成钢似的叹口气,“你动动脑子好么!我们都知道了,还有谁不知道?白天再去?连根毛都不会剩下!宵禁,宵禁怕什么!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守规矩,就算被巡夜人发现了,你不会跑么?就算跑不掉,金丹真人尽数不在,你当有人管这等小事,不过不痛不痒罚上几下,能有什么事?”

        那少女接着说道:“你想想,咱们是新入门的,虽是世家出身,却是旁支,手上也没什么积累,这次若是能弄到什么当然好,就算空手而归,起码也算经过见过,总是瞻前顾后,错过机缘,你难道想一辈子位居人下?”

        对方还未答话,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谁!”说话的少女骤然转身,只见不远处朱玖抱臂而立,面上神情似笑非笑,一双美目如寒星般,透出令人心悸的光。

        “是,是你!”说话的少女打了个寒战,低下头,掩住目光中的刻毒。

        朱玖却不说话,只上下打量这两名少女,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眼熟,许是同期入门的同门吧,名字叫什么来着?她侧了侧头,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记得别人,别人却记得她,朱玖在一班新进弟子中特立独行惯了,行事嚣张不说,连容貌都美得嚣张,这样的人,想不记得都难。

        “朱,朱,师那个姐……”一名少女嗫喏着,在“师姐”和“师妹”之间选了前者。

        旁边那名少女拉了她一下,抬头笑道:“朱师姐,真巧,我们经过此地,想是说话声音大了些,惊扰到了你,真是对不住,我们这就回去了。”

        见她作势要走,朱玖又冷笑了一声。

        笑声清冽如冰棱折断,于清冷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特意堵着我门口说话,还没说完吧?怎么就要走了?继续呀,引人入彀,这点手段还不够看。”朱玖漫不经心的扫了对方一眼,那少女被说中心事,刷的一下白了脸,整个人都木了。

        另一名少女左右看看,有些懵懂的问道:“没,没特意呀,什么引人入彀?你在说什么呀?”她轻轻推了一下同伴,“苏清,你说话呀,这是怎么了?”

        听到“苏清”这个名字,朱玖想了想,目光中有一丝了然,也不耐烦兜圈子,直接命道:“说!”

        她自出生就是公主帝姬,身份尊贵无比,从来颐指气使,说一不二,这般发号司令久了,身上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一声虽声音不大,却让苏清一个激灵,退了一步,面色又白了几分。

        旁边那少女不明就里,见苏清如此畏缩,咬着牙挡在她面前,抖着声音叫道:“你,你那么凶做什么!我们,我们不过是路过这里,哪里,哪里就得罪你了……”

        朱玖却不耐烦与这人夹缠不清,上前伸手将那挡路少女轻轻推开,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容看着低头发抖的苏清。

        “你不说是吧。那么我来猜猜,你不就是要引我去后山么?啧啧,连封印的妖兽都出来,还布了什么陷阱?耍了什么手段?可别到时候不够看呀!”

        苏清死死抿着嘴,心中飞快思索,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看出这是个陷阱,还要往里跳?真是托大!看你到时候怎么死!她心中得意,又带了几分酸涩,这等光明正大的行事,就和那天擂台上一样,真是,真是让人嫉妒和——

        恨!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苏清垂目,声音和睫毛轻轻颤抖着,白生生的脖子在夜色里分外触目,纤细得像一触即断似的,竟有我见犹怜之态。

        朱玖却最看不得这般作态,更不想听她废话,下巴一扬道:“带路吧。”

        见二人一前一后去了,边上那少女还是一脸迷糊相,摸摸后脑勺,她一顿足追了上去。

        杨缨猫着腰,疾步在林中穿行,这个姿势很累人,但她走的是一条少有行人的路,树木疯长,枝桠横斜,她不敢弄出光亮照路,更不敢有大的响动,这样穿林而过,虽说累一点,却很隐蔽。

        呓语林的东边连着后山,几天前,在一场夏季的雷暴雨夹着冰雹冲刷之下,泥石流将后山的道路冲得七七八八了,杨缨一边低头避过一根横扫来的树枝,一边心中盘算下一步。

        没来由的她打了个哆嗦,死人的惨状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杨缨控制着不去想那血淋淋的脊椎和拖在外面的肠子,那张脸虽然扭曲,却多少有些生前的样貌,看去有几分面熟。

        是谁呢?

        她一时分神,头皮一紧,却是被一根树枝勾住了头发,杨缨急着离开,伸手去拉扯半天还是解不开,干脆拔出随身短剑,将那缕头发截断。

        轻轻收剑入鞘,杨缨突然灵光一闪。

        是了,是方才要上回雁坪寻物的弟子!

        回雁坪有一条小路通呓语林,只是夜深人静,他们到呓语林做什么?还有,另外那名弟子哪儿去了?杨缨面色凝重,巡夜时出了人命,还是这么凄惨死状,——难道,难道!

        想到这里,杨缨打了个冷战,隐隐又想到一些非常不好的事,她摇摇头,试图甩开那些不详之感。

        少女心中念头转个不停,脚下更是不停,她猫腰在密林中疾步而行,林暗草密,杨缨在其间穿梭,游鱼般从看似无路的密林中不断前进。

        她这一路虽累却顺利,密林渐渐稀疏,没多久从高大的鱼梁木林过渡到灌木林,越过这片低矮的灌木,前面就是后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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