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拜师
呼噜吭都没吭一声就一路沉到了底，它大睁双眼，只见水底蓝汪汪的一片，蓝色的电弧噼里啪啦勾连成一个丈许直径的雷光火球，这玩意不久前让它吃了大亏，它一看之下头皮发麻，四腿乱刨，试图浮上水面，有多远滚多远。
只可惜，为时已晚……
魂契相连，自生感应，几乎就在呼噜看到雷光火球之时，一道粗如儿臂的电光倏忽间冲到它面前，麻利的将它电翻，嗖的一下将它攥进了不远处的雷光火球中。
不久之后，水中传来低吼般的震动，银白霜纹蓦地扩散开来，与幽蓝电弧，无色水炎交织成彼此勾连的奇异花纹。
流转的灵气搅起无数水流，湍急的暗流彼此冲击，纵横交错间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原本平静的水域沸腾得如开了锅一般，而在激流的中心，电光雷火与霜纹水炎形成的大球却巍然不动，几如磐石。
以元婴修士的眼界，小雷川下一人一兽的淬体炼魂根本算不得什么，云溪道尊看了一会儿，便觉得颇为无聊，转头对霍留道：“你在灵兽园那么多年，日日只对着一群兽类，不觉得寂寞么？”
“何谓寂寞？”
云溪一时语塞，想了想才幽幽道：“长夜未已，中宵独立，天地之间，唯余一人耳，大略如是吧……”
霍留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原本只是随性闲聊，云溪却从他这句简简单单的回答中想到了什么，她眼神悠远空濛，看向遥不可及的虚空，神色间不知是缅怀还是遗憾。
“这么多年里，唯有那段日子最是热闹，”她苦笑一声，“越是快活，便越是短暂，转眼间人事全非，你避居灵兽园，沈周退守绳愆处，连小韩，那么个闹腾的性子，如今也变得阴阳怪气——”
“你还是不肯说么，”云溪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尖锐：“小霍，在我闭关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她的严厉的质问，霍留不为所动：“你每年都要问一次，不嫌烦么？”
“给我一个答案，以后就不烦你了。”
霍留低低一笑：“沈周说了么？韩烈说了么？你从他们嘴里挖不出来的答案，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有些事，有些人，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云溪，你性子单纯直接，本心皎洁如明月，这样的性子最适合修道，是以你年纪最小，修为却远超我等。我，我们宁可你一心问道，专心修炼，而非耽于外物，不得解脱。”
他长长一叹，又道：“至于别的，你不必再问了，再问下去，又有何益。”
“何益？你管我何益！”云溪冷笑，衣袖无风自动，气流凝若实质，卷起一个个呼啸着的旋风，她的脾气似乎又按捺不住了。
“什么单纯直接！你就想说我一根筋，认死理吧，小霍，霍留，你若是不告诉我那时的事，我就毁了你的灵兽园！”
面对这简单粗暴的威胁，霍留依旧无动于衷：“灵兽园不是我的，你毁了就毁了吧。”话音方落，狂风大作，他淡定的向水面点点头，“你的徒弟要出来了呢。”
白浪滔滔的河面上水波回旋，汹涌的水流回环相接，形成了一个漏斗般的漩涡，漩涡表面光滑如镜，底部隐隐闪现幽蓝色的光芒。
见此异象，云溪忘记了将自己的威胁付诸实施，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漩涡底部涌起一道白茫茫的水柱，喷泉般翻卷至半空。
水华如莲花般绽放，蓝色的电光在茫茫水幕中如阴影般流动，少女伫立于空中，剔透的水流在她全身缠绕，光洁的肌肤上偶尔有电弧闪现。
在她身边，霜纹王兽四足腾云，挺胸傲立，雪白的皮毛上除了原有的淡银色霜纹，还多了几道淡蓝色的雷纹，它发出一声志得意满的咆哮，装模作样的高高抬起前腿，落下时却踩了个空，差点一头从云头栽下去。
高微抿了抿唇，装作没看见身边这家伙的丑态，她飘然落地，看了看霍留真人，目光又转向云溪道尊，略为思索后便先对前者恭敬一礼：“弟子多谢霍真人淬体炼魂之恩。”
接着她对后者稽首为礼：“弟子高微，见过云溪道尊。”
见她不卑不亢，执礼恭敬，云溪道尊嗯了一声，心中甚是满意，又见她遮体的鱼皮马甲和短裙破破烂烂，露出大块雪白肌肤来，便道：“先穿上衣裳吧。”
不算问道台上那次，与本门元婴道尊离得这么近，高微还是初次，她闻言应是，一边披衣系带，一边暗暗疑惑。
不过片刻，高微已收拾的清爽利索，便听对方笑道：“小丫头，胆子挺肥的，不过挺合我胃口。哎，你愿拜我为师么？”
拜师？高微一个激灵，比起方才被电闪雷劈，这轻飘飘的俩字更让她震撼，她瞠目结舌，心中飞快思索，拜宗门七元婴之一的云溪道尊为师？还是对方亲口询问——这这这，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么！
筑基不过数年，于大道上才迈进一小步，这时候被元婴道尊收入门下，似乎不仅仅是狗屎运，而是被一座金山砸中了头啊，可是，她怎么就看上我了？
高微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在入门试炼之时，便被眼前这位元婴道尊预定下来了，今日她心情甚好，顺手来收个徒弟而已。
云溪道尊见她神情怔忪，心中好笑，她性情虽喜怒随心，却对喜欢的人颇为宽待，便又和颜悦色的问了一遍：“小丫头，你愿拜我为师么？”
“愿意！”高微方才是被偌大的金山砸得懵了，回过神来，又听此一问，便知自己不是在做梦，“当然愿意！弟子，不，徒儿，徒儿拜见师尊！”
说完，她神情一肃，揽衣下跪，双手拜扶于地，端端正正对着面前的女子叩首三次。
修真之士，逆天而行，唯我独尊，同道之间行礼不过一揖而已，只有在拜师之时方行跪拜叩首之礼，以谢师恩。
高微这一跪三叩首诚心诚意，云溪道尊看在眼里，心中嘉许，见她跪拜之后便略一抬手，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扶起。
“乖徒儿，再叫一声师尊来听听！”高微恭敬拜师，正垂手肃容，等待新鲜出炉的师尊训话教导，猛然一听这戏谑之语，惊讶的抬眼看去，却见云溪道尊，不，师尊掩口娇笑，花枝乱颤，一脸得意，毫无从前远远见到时那高贵冷艳的仙子风范。
她摸摸头，心中忽地一松，比起端庄谨严的仙门道尊，这样的师尊似乎，好像，大概，更适合自己的性子吧？
于是高微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清脆响亮的叫道：“是，师尊！”
“徒儿乖！”云溪道尊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拍，片刻间，一股强大却柔和的灵力在她经脉中游走周天。
“不错，基础打得扎实，”云溪道尊收回手，于虚空中拈出一枚晶莹玉牌，随手丢给高微，“本门亲传弟子命牌，好好收着，内中封印了救命法术，若遇险境，以你本身灵元开启即可。”
“你不过筑基便已练成水炎，虽然是野路子，但资质悟性着实不错，如今又得雷电淬炼，体内杂质尽去，筋骨强韧远胜同侪。”云溪道尊慢悠悠的说着，又看了一眼肃穆蹲在地上的呼噜，“还有这只小猫，有霜纹封灵之天赋，后又经淬炼，得雷云破禁之能，你们定下魂契，共魂通力，很是难得。”
“以你这个年纪，能有这般修为已经不错了。但是——”她话锋一转，“你所练功法太过普通，后续无力，最近一年中，应该已到瓶颈了吧？是不是无论怎样修炼，都觉再难寸进？”
高微连连点头，她被困秘境七年，练气之时所修功法早已不敷使用，一直寻思着要改练一门高阶功法，师尊所言，一针见血。
“嗯，功法也好，秘宝丹药也好，为师多的是，不过，好徒儿，你对日后修炼方向有什么想法么？”
“徒儿自从练出水炎，便觉从前所修功法太过狭隘，水以润下，火以炎上，而若将水灵蒸沸至极，不仅能炼化诸物，还能催发灵力，弟子因此觉得水火并非互不相容，而是能转换同源……”高微慢慢说着，神情郑重，她失学多年，得遇明师，自然要将自己积攒许久的疑惑与想法全数说出。
“……是以，弟子，徒儿想学的功法并不拘于我本身的水灵根，而是能直指本源，以明始基。”
云溪静静看着眼前这名新收的徒弟，只见她目光清亮，如冰似雪，这样一双眼睛，或许真的能看透这世间虚幻，红尘迷雾，直指本源，以明始基吧？
她轻轻一笑，容色清美，神情和悦，点头道：“万物皆朽，太初有道，无生无灭，无始无终。不错，很不错，能想到这一点，不愧是我的徒弟。”
“只不过，这样的功法，为师没有。”
啊？高微一愣，却见师尊纤手一扬，又丢给自己一块紫气氤氲，一见便知绝非凡品的玉璧。
“好歹就这些了，除了功法，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就当见面礼了，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师尊，乖徒儿，收着慢慢用吧。”云溪潇洒的拍拍手，她容颜姣美，行事却颇为洒脱随性，话音方落，便见灵光一闪，竟无声无息遁入虚空，不见踪影。
高微还没回过神来，面前已空无一人，再回顾河岸，霍真人亦杳如黄鹤，不知何时离去。
唔，被电击雷劈几下便多了个师父，这等好事如果天天都有……高微捧着巴掌大的玉璧，试着探入一缕灵气，粗粗查探其中事物后，顿时目瞪口呆。
杂七杂八的玩意儿？面对玉璧之中成堆的天材地宝，法器符箓，功法术诀，平生第一次，高微陷入了一夕暴富的迷茫与困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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