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偷听
“姐姐，你们笑什么？”含章揉揉眼睛，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她们。
高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向他摆摆手：“没，没事，哎呀，你接着睡，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含章疑惑不解的看了看这三名笑得仪态全无的姐姐，但到底年纪小渴睡，眼皮一耷，偎在呼噜暖和的皮毛中，再度入睡。
被他这么一打岔，高微她们也慢慢止住笑，杨缨揉揉肚子，瞟了眼班雅，懒懒道：“我和阿微笑也就算了，你跟着一起笑是个什么名堂？”
班雅笑得全身发软，倚在高微身旁，闻言有些不知所措：“我，我瞧你们笑得那么开心，也忍不住了呀。”
“好了好了，声音小点，吵到含章了。”见男孩睡着了，高微压低了声音，她眼风一扫，看到洞窟那头的师兄弟们围在一起，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好奇心起，对杨缨眨眨眼：“哎，你说他们这会儿是在聊天么？会聊什么呢？”
“哈，几个女人在一起，总是要聊男人，同理，男人们聚在一处，自然也是谈女人。”杨缨虽放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她一贯的自信，这话被她说得好像功法口诀那般毫无置疑余地。
“不一定哦，难道就不能聊点正经的？”高微撇撇嘴，抬上一杠。
“要不要赌一赌？”杨缨妩媚的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一翘，“他们就算一时聊上几句正经事，最后还是要聊到女人上来，怎样？赌不赌？”
“赌就赌！”被她一激，高微也慨然应战，袖子一揽，“说罢，什么赌注？”
“嗯，若是我赢了，你便为我做一件事，反之亦然。”
“好，就这么说定了！”
赌注既定，如何探知那边同门的谈话，却有些棘手，修士神魂凝练，神识随心而发，所及之处一切动静了如指掌。这十来丈的距离并不算什么阻碍，但高微三人与那些师兄弟们修为相若，若以神识探查对方谈话，不可能不被发觉。
不过还好有班雅在，她拿出一具古怪的机关，高约一尺，上端是芦苇似的绒毛，一撮撮绒毛又细又长，向四面招展，呼气略重些，绒毛都被吹得一阵颤抖，末端则没入一个半圆形，倒扣如锅的底座，那底座材质十分奇异，像是某种薄而韧的软膜，上端绒毛轻颤，薄膜表面也漾如水波。
“这玩意真有用么？”不是高微不相信班雅，而是此前无数次的惨痛经验表面，班雅做的东西，要么非常管用，要么，非常坑人。
“试试就知道了嘛！”
“别，等等，你先说说，这东西靠什么探查到远处的声音？真的不用一点灵气，不会被人发觉？”
“唔，怎么说呢，”班雅挠挠头，“要用你能懂的话说明白，还真不容易啊，这样说吧，你往水里丢一块石头，水面会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越往外，形成的涟漪越大，也越淡薄，到后来几乎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我们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这样一圈一圈往外荡的，越远声音就越模糊，到了十丈开外，若不以神识探查，就很难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她伸手在绒毛中一拨，长长的绒毛抖动起来，带动下面的薄膜一阵荡漾。
“简单的说，这棵集音树是用这些绒毛来捕捉空中声音的余波，再传到这面鼓膜上放大，一点灵气都不会有，绝不会惊动到别人，可谓偷听利器！”
“它叫集音树？长得好像一个发了霉的馒头啊……”杨缨摇摇头，对这个新玩意也持保留意见。
发霉馒头也好，集音树也好，既然已经拿出来了，总得试上一试，班雅轻轻调校那些长长的绒毛，又拿出两对黄豆大小的软膜分给她们，让她们放进耳朵里，接着郑重道：“等会儿集音树启动以后，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声音，不然会有所干扰。”
说罢，她在底座上轻轻一按，绒毛悉悉索索的抖动起来，而高微和杨缨的耳中也随之传来嘈杂而细碎的声响。
二人惊讶的对视一眼，果然毫无灵气波动，而这声音——
“……哎，天心莫测，人心也莫测，居上位者的心思，自然更如海底针一般，难以预料啊。”虽然有些杂音干扰，但这人声却十分清晰，毫不失真，连那一声轻叹都历历在耳。
“你也别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万妖境这等地方，多少人毕生不得一窥门径，咱们就当来此一游，开开眼界，别的事，自然有言师兄顶着，他不说，就当不知道好了。”
另一人冷哼一声：“有功劳他得，送死咱们去，当人是傻子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言师兄没救过你么？少在背后说人坏话我告诉你！”
高微瞟了眼杨缨，心知那群师兄弟们也已明了此来的目的，她向杨缨丢了个眼风，意思是——瞧，大家都在谈正事呢，你输了！
杨缨却高深莫测的一笑，头一点，示意她接着往下听。
只听那边有人出来打圆场：“哎呀，同门一场，哪有那么多屁事好说，算了算了，别聊这个了，徒然伤了和气，上头的事儿，我们也管不着不是？莫要非议宗门，只谈风月就好。”
一说“风月”二字，便有人笑着接话道：“哟，老刘这是春心萌动了？啧啧，不容易啊，是看上哪位师妹，想要一亲芳泽啊？”
“呸呸呸！别说得这么猥琐，你小子前一阵不也天天守着通衢台，伸着脖子想看朱师妹一眼么？”
朱师妹？高微正心道莫不是阿玖，却听那边众师兄弟顿时轰然。
“朱玖朱师妹？呵呵，小王你也就看看吧。”
“天仙化人，雪顶之花，哎，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怎么能用花来形容朱师妹呢，她明明是烈焰火凤，美艳高贵无法企及，又似晴空丽日，美得令人不可逼视，若有幸见她对我一笑，啊——你，你抓我裤裆做甚！”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瞧你眼神那么痴迷，顺便看看你硬了没，嘿，可惜可惜，你再倾心于朱师妹，她也不知道你是哪根葱。照我说啊，美人固然悦目，但太过高不可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那容貌稍逊一筹，却温柔可人，知冷知热的女子。”
“那照你说，咱们身边这些师姐师妹们，谁称得上温柔可人，知冷知热？”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叹气道：“有是有，可惜可惜，那温柔小意，体贴入微，却不是对着咱们这些人啊。”
只听一声嗤笑：“老胡，你这是醋了？好大的酸味啊，还是说你看上的师妹，却偏生看不上你？”
这时有人说道：“选择伴侣，当然要志趣相投，心灵契合，你们只看皮相，太过肤浅了。”
他话音方落，便听一人长叹道：“哎，江师弟，你还是太年轻了，什么志趣相投，心灵契合，那些都是虚的，说到底还是要——看脸啊。”
“不错，就是看脸，这一路上，有言师兄在，那些师妹们可曾理会过我等？嘿嘿，看皮相就是肤浅？见人下菜碟，她们女子只怕更为肤浅。”
“别这么说，杨师妹，高师妹，还有班师妹她们几个，可没追着言师兄献殷勤。”
听到这个声音，高微耳朵一动，徐谅师兄？她连忙看向杨缨，却见她神色毫无变化，对她挤眉弄眼也没一点反应。
再听那边有人说道：“老徐，咱们可没说你的杨师妹，嘿嘿，杨师妹性情爽朗大方，人也美丽端庄，难怪你念兹在兹，处处维护于她，得了，大家兄弟一场，自然不会和你抢的，你也别那么紧张嘛。”
“事关杨师妹清誉，你别瞎说，我，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老徐，两年前杨师妹出外游历的时候，是谁一天一封传讯符的往外发，若非宗门职责在身，你只怕要追出去鞍前马后，长伴佳人左右吧？”
“哈哈，一天一封情书么？老徐你怎么写的，教兄弟一手，是不是写‘卿卿如晤，愚兄甚慕，一日不见，寤寐思服’，哎呀呀，你脸红个什么？”
徐谅尚未答话，另一人嬉笑道：“阿壹，你今天可是好艳福，被班师妹那般摸来摸去，身子都酥化了吧？还装模作样的在那里挣扎喊叫——啊，不要过来，不要摸我，班师妹，好疼，不要，不要啊！”
他学陆壹当时尖叫，学得惟妙惟肖，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陆壹那微弱的反驳辩解霎时被淹没在笑声之中。
班雅自然也听到了，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嘴唇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又捂住嘴，神色纠结万分，看得高微一阵好笑。
笑声一止，又有人说话了。
“对了，你们没看到么，方才我们在河水里洗澡的时候，高师妹从穹顶洞穴里落下，正好掉在言师兄面前，她直愣愣的盯着言师兄看，竟然看得鼻血都喷出来了！”高微闻言一惊，想不到那时窘态除了杨缨，还有旁人目睹。
“喷，喷鼻血！这个，莫非高师妹对言师兄有意？”
“你眼长裤裆里了？难道看不出，言师兄对高师妹也未必无意。”
此语一出，高微双目圆睁，恨不得冲到说话那人面前，抓住他肩膀狠狠晃着，把他后面的话也晃出来。
她着急，那边也有好奇之人，有人说道：“说高师妹喜欢言师兄我信，说言师兄对高师妹有意，呵呵，不是我说，高师妹虽然长得还算清秀，离美人可差远了，还瘦得干巴巴的，都是男人，你是言师兄会不喜欢软玉温香，却喜欢那干巴巴的芦柴棒？”
你才干巴巴，你全家都干巴巴！高微气得牙痒痒，若不是因为偷听底气不足，她这就要冲过去把那人揍个满脸桃花开。
“嘿嘿，所以你是你，言师兄是言师兄，身为男人自然不中意高师妹那种，但身为掌教弟子就未必了——你别忘了，她可是纯水灵根。”
“……水木相生，原来如此。”
“言师兄是掌教弟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处在他那个地位，选择双修道侣，自然要选灵根最为契合，有利修为提升的女子。高师妹虽然不够美艳，但灵根契合，他当然不会放过。”
“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刻薄了吧，高师妹哪有那么不堪，远的不说，水族之境里，秦师妹断腿，可是高师妹冒着生命危险去猎杀鼋怪，及时找回才能接续上的。如此豪爽仗义，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徐师兄？高微神色一动，听出徐谅正在为她说话，她与徐谅多年前曾共历生死，但七年被困秘境，只道从前情谊已然淡薄，此时听得他如此维护自己，心中不由一暖。
徐谅说完，众人沉默了一瞬，似乎都想起那时高微衣衫破碎，遍体鳞伤，却强撑着带回秦绵绵双腿那一幕，有人轻叹一声：“不错，高师妹性情仗义，堪为良朋，但身为女子，太过刚强也未必是好事，她那样只适合做朋友，若寻伴侣，还是温柔姣美的解语花更为惹人怜爱。”
这下徐谅也没话说了，另一人低低笑道：“你们替言师兄操的什么闲心，他那样的男人，难道还缺女人不成？若要灵根契合的双修道侣，大可先与高师妹虚以委蛇，到手就行。若是喜欢美丽温柔，或者娇蛮妩媚的女子，他随便勾勾手指，什么样的女人到不了手？道侣归道侣，他日修为大成之时，侍妾嬖幸之流要多少有多少，身为掌教弟子，这点城府都没有，何以成事？”
“你是说，言师兄对高师妹另眼相待，不过是看上她的灵根？”
“当然，但凡双修，先看灵根，再谈情谊，若是为了宗门之间合纵连横，连这些都不需要。修真界双修道侣如此之多，真正情投意合两心相许的，只怕连一成都没有，大都是互为助益，各有盘算罢了，人前相敬如宾，转头就各玩各的，侍妾也好，面首也罢，谁不养上几个？所谓的双修道侣，不过如是。”
说话之人声音清冷，语气平淡，却透出一股令人心寒的嘲讽之意。
杨缨突然伸手打乱集音树的绒毛，三人耳中的声音顿时杂乱无章，她掏出那对小小的听音豆，皱眉道：“这些家伙，不但面目可憎，还语言乏味，听一会儿就烦了，这次算是看清他们了，就知道背后说人坏话，真是下作！”
高微也取下那颗听音豆，她神情淡然自若，似乎根本不在意听到的那些话，而她越是平静，杨缨便越觉得不对劲，正想出言试探，高微却先开口了。
“你说的没错，果然他们聚一起就是聊女人，这次你赢了，说吧，要我做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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