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乱流之中

天边破晓，云霞漫天，林逸已经恢复了翩翩公子哥的模样，依旧沉稳干练，进退有度的指挥着剿匪的事宜，杂乱的帐篷也已经恢复了干净整洁。

        没关系，他还有时间，不过既然越王殿下跑了，那就让沈慕辰死在这吧。越王出事，先是调动了凉城军，皇帝定会派武陵卫第二批出动。沈慕辰，跑不掉的。思及此，林逸眼中一片阴霾。

        正如林逸所说，沈慕辰节制的武陵卫将于次日出发，自河套向西，同凉城军会和，寻找越王下落。

        沈慕辰又挑了沈灏不在家的日子，回去一趟看看祖母和两个妹妹。谁料向来喜欢把好吃的全都堆在他面前的四妹打从他进门，就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想他沈慕辰在沙场对万千敌兵，也未曾如此的不自在。

        “到底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说？”沈慕辰话音刚落。一个碎银子就冲他的脸飞了过来，沈慕辰脸一侧，那银子咕噜噜滚到了地上。这让他更摸不到头脑。

        “哥哥，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大哥……”沈慕辰拖着腮帮子，眸色如月光明亮。

        沈慕辰直觉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先跑。然而来不及了。

        “哥，这一招，你除了我还教过谁？哦应该说教过哪个女孩子？”

        沈慕辰咳了咳，“恩，桐桐啊，她虽然小，但惹祸的本事可不小，大哥明早就出发，就不在家多留了。”在一片银铃般的笑声中，沈慕辰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中秋在一片热闹的喧嚣声中越来越近，沈灏却领了差事在两日前去了滨州，国子监休了假，一直休到节后，沈慕陵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睡觉。

        这几日沈慕清过的也算清闲，不是陪祖母说说话，就是陪桐桐写写大字。直到顾飏的召唤开始，这样悠闲的日子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第一次，顾飏说有越王殿下的消息，沈慕清乐颠颠的去了，结果只吃了一口茶。

        第二次，顾飏说有越王殿下的消息，沈慕清急忙忙的去了，结果只吃了一顿饭。

        第三次，顾飏又说有消息，沈慕清回信请他直接登门越王府，他回说身份不便，且收钱办事，他收的是沈慕清的凤血石，那沈慕清就是雇主，与越王府，无关。

        沈慕清愤愤不平地烧了信，转头问桐桐，“你说，哪有这么憋屈的雇主？”

        “姐姐，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了，应该是真的。”桐桐清脆的声音说道。

        沈慕清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去了，结果这位顾大人给她带了些陇西特产。

        “特产都到了，人还没到？”沈慕清暴怒。

        “姑娘这话说的，越王和特产能一样？特产可没人追杀。”顾飏狭长的眼睛微眯，阳光透过窗子洒下，形成一片光晕，碎金子似的，顾飏就闲适的坐在这样的光影里，一片清风朗月。

        沈慕清一连几杯茶下肚，才悠悠说道：“从前，有个娃，每天去放羊。一天他喊：“狼来了。”农夫们就急忙跑上来打狼，可根本没有狼，第二天他故技重施，农夫们又上当了，第三天狼真的来了，放羊娃再喊，就没有人理他了。你知道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沈慕清侧着头问他，心想“事不过三”的道理，可是连桐桐都知道呢。

        顾飏的嘴角勾了起来，慵懒的笑着，长眸微眯，似在思考，然后用那摄人心魄的声音缓缓说道：“是说，做人，要有耐心，就算被骗了很多次，也总会有一次是真的。”

        沈慕清起身走了。再呆下去，她怕自己无法维持优雅淡定的美丽形象。

        从临海别院出来，沈慕清并没有回家，而是让车夫直接向越王府去了。在车里静下心来想一想，顾飏这么做的意思真的是耍着她玩吗，怕是未必。

        陇西顾氏是不能和越王府扯上关系的，至少明面是这样，这应该是就是第一次去临海别院时，明明是她陪昭阳去的，结果昭阳反倒自始自终都呆在了外面。

        可这三番两次的相邀，比起暗藏的意味，看起来更像是莫名其妙的瞎折腾，但至少知道越王殿下是活着的，想必越王妃和昭阳的心也应该放下了。

        越王府。

        “特产？”昭阳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哎，明明知道路程遥远，父王不可能那么快回京，可我总是忍不住奇迹的发生，毕竟特产都到了啊。”

        特产也是人运的。

        “王妃呢？”沈慕清问道。

        “在佛堂，你都想象不出到底有多虔诚，就……”昭阳话音未落，越王妃身边的大丫头麝月便来了。

        “沈四姑娘，王妃请您过去。”

        二人起身，谁料麝月又道：“郡主，王妃只请了沈四姑娘。”

        沈四昭阳齐齐愕然，虽二人自幼相交，但印象里，王妃可从没撇下过昭阳单独见她，怕是正事吧。

        正事，撇下她，昭阳郡主突然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挫败感。

        佛堂中，是暗色。越王妃静立一旁，眼中平静无波，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溢满了屋子里的空气，让人心安。

        “你来了。”越王妃的声音很柔，端庄秀美，但脊背挺直，傲入骨，不浮于面。

        真正的清贵，俱是温文宽和。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声音如水，温和坚韧。她将一封信递给沈慕清，说道：“将这个给顾九吧，就说救命之恩，我越王府上下感念。”

        沈慕清想问着是什么，但薄薄的一张纸，似有千钧重，似乎她将这纸从这里带到了临海别院，越王府和陇西顾氏之间就达成了某种关系，而她手里的东西，就是联结这中关系的纽带。

        沈慕清只觉得双手发烫，陇西顾氏，志在九五，救命之恩与兄弟之情，越王妃做的，越王真的会赞同吗？

        直到离开越王府，沈慕清依然觉得心里像压了块大石。重到她甚至不敢回家。

        这算是越王府和陇西顾氏的盟约吗，那渭北萧氏呢，如何抗争这两强之间的联合，沈慕清突然想到乔钰进京一事。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四大传世世家，真的只有溪山沈置身于乱流之外，只是这份清明，真的可以永久的维持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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