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太后寝宫，帘低垂，燃香。
“怎么样？”太后已经年逾古稀，难免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仅仅凭借此时的样貌，就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她年轻时是怎样的绝色倾城。
黄嬷嬷摇了摇头，“刘家以为我没见过刘瑛。”
太后冷哼一声：“底下的人，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做啊，刘恒之是这样，程洪也是这样。”太后的声音不快，也不严厉，却有种让人肝胆俱碎的力量。
“太后打算怎么办。”黄嬷嬷始终如一的祥和无争，似乎天地万物都与她毫不相关。
“哀家老了，不管事。”太后向后一靠，黄嬷嬷帮她垫好了软垫。想起之前萧灵儿进宫来的情景。
那时候她拿着刘瑛的画像，开玩笑的说这是她在街上看到的人，当时一个书生正在给她画像，简直和刘家的三姑娘太像了，一副纯洁无暇的样子。
那样的手段，在阅尽千帆的太后眼中，拙劣的如同透明。
“萧尧把主意打到南阳去了。”太后微微眯着眼，斜斜地靠在软垫上，说道。
黄嬷嬷轻轻的扣着太后的膝盖，沉思了一刻，说道：“这种行事作风，不像是镇北侯，反倒更像是他那个夫人的手笔。”
太后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说着：“萧家什么想法，已是司马昭之心，乔家那边什么意思？”
黄嬷嬷动作停了下来，“和沈家一样吧，大概。”说完抬头迅速的看了一眼太后的表情。
向来波澜不惊的太后，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怔忪。“沈家的……姑娘，也要重新指婚吧。”
黄嬷嬷点了点头，说道：“皇上也有意乔家，只不过萧家那边对乔钰有点志在必得的意思，皇上想等等看镇北侯会不会做点什么。”
太后睁开了双眼，看着案上的那只缠枝牡丹花瓶，眸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
“那姑娘，对乔钰有那个意思吗？”太后问道。
“依照老奴看，应当是没有的。”黄嬷嬷顿了顿回答道。这件事打从林逸求皇上将尚书府的三姑娘赐给他的时候，她就去打听沈四的情况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跟太后说沈慕清和顾氏顾飏似乎很亲近的事。
“去跟皇上说，沈慕清我要给太子留着。”
黄嬷嬷一愣，道了一声是，就下去了。
沈灏是皇上的心腹，但皇帝想杀太子的心别人不知道，太后却是知道的，她这一句话，皇上不遵守就是不孝，遵守了，便绝对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相信沈灏。
就算沈灏在官场上的地位依然牢固，却不可能再如以往那般一人之下。
太后还是忍不住了吗，黄嬷嬷一路都蹙着眉。有些往事是刺，但却不一定只刺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有些事不提，不一定是忘了，只等再度提起，或许就是一把利刃，是要命的武器。
…………
程太医将刘家姑娘的情况向皇上禀告没多久，尚书府就递了折子，刘三小姐刘瑛香消玉殒。
一场葬礼足够隆重，但林逸的婚事再度搁置。一次两次这样，市井难免会有些许传言，这些天，宁侯都很少出门应酬了。
送葬的时候，刘瑛就隐藏在街边的百姓之中，蒙着白色面纱，一袭青衫如湖水，眼眸澄净无波，气质卓然。
对面阁楼之上，沈慕清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她甚至看到刘瑛面纱下嘴角勾起的讽刺。她就这样逃脱了命运，从此之后，再无刘瑛，造化几何，不必待来生。
而此事之后，今生与前世，将走向完全两个不同的轨道。但不知为何，沈慕清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反而多了些因为未知而带来的沉重。
她带着沉思回到了沈府，二门还没进，就被叫到了沈灏的书房。沈灏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静默良久。
“父亲，是有什么事吗？”不知何时，她与父亲已不像幼时那样亲近了，或是母亲去世之后，也或是这个家似乎总是冷清的，而他并不在意。
沈灏让她坐了下来，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可见过太子。”沈慕清心下莫名，但还是回答道：“除了几次正经场合，就只有中秋夜太子遇刺，我当时在玉带桥，相隔不远。”
沈灏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说这些，我的意思是，你二人可有私下见过面，说过话？”
“没有。”沈慕清说道。
沈灏长叹一声，眼角眉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清儿，如果你愿意，我想送你和桐桐回溪山。”沈灏抬眼，满目认真。送回溪山，京城没了沈慕清这个人，太子身边莺莺燕燕，应该不会很久就会忘了她。
沈慕清也静静的看着他，半晌说道：“我不愿意。”
直到她从沈灏书房走了出来，心情依然没有缓过来。她必须留在京城。即便今生前世已然不同，但命运的事又有谁说得准，谁知道最终会不会归于相同的结局。
至于婚事，皇上想把她指给乔钰，太后却说要留给太子，定然不会太快有结果。
月色暗淡无光，已经八月底了。
刘府书房，尚书令刘恒之也在此一筹莫展。宁侯那边嫌丢人，自然把火气发在了他的身上，这几日，他简直度日如年。再加上派出去的人寻找刘瑛一直无果。他也接到过不知道是谁传来的消息，说是刘瑛在乔府，但他明里暗里都去打探过，其消息并不属实。
但不管怎么说，刘家三小姐这个人对外宣称已经死了，万一哪天她再被人发现，那整个刘家都要被连累的掉脑袋。刘玥静坐其侧，身姿窈窕，面如桃花，只是一双眼睛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父亲，宁侯可得罪不得。三妹无法嫁过去，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只有姐姐，才有这个资格。”
刘恒之何尝不知道宁侯得罪不得，刘瑛的身份本是万万配不上林逸的，只是因为林逸亲自去求来的，刘恒之只有一个嫡女，长得又实在欠奉。
可是刘玥……
“父亲，我再美，也是庶女，且不是林公子心爱的人。”是啊，刘玥就算美过刘瑛，也不是他心头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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