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最后通牒
此后再无对话。万玫侧着身，被褥包裹的身体仍旧感到寒意，那种巨大的不安感令人难以入眠，不过她本就没想过入眠。她盯着卧室的墙，迫切期待见到隔壁的殷维。
第二天孙书源准时起床上班，临走时不忘督促万玫吃药，以及：“尽量别出门。”
万玫只得暂且答应。
孙书源已经明确表示，外出会有风险，如果她还以侵犯私人空间为由擅自离开家门，未免有些不厚道了。毕竟她现在扮演的，是个乖巧的娇妻角色。
万玫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原本想着联系殷维，几分钟后孙书源居然又回来了。
“你手机呢？”
孙书源摊开手，问她。
万玫愣了愣，“什么。”
“你手机坏了，我带去店里修修。”
万玫立刻拒绝：“那我今天……我、我得玩手机。”她已经慌到无法从容说谎，好在孙书源没计较这些，态度甚至有些动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总不能一直坏下去。”
“我没觉得它哪里坏了。”万玫争取再抢救一下，与他对峙，“要是没了手机，万一、万一我在家里出事，怎么求救啊。”
这理由倒是很合理，孙书源顿了顿，十几秒后终于妥协。
“好吧。”他重新拎起公文包，摇了摇头，“那下次再修。”
待孙书源第二次离开门，万玫紧巴巴地站在门口，确保孙书源已经坐电梯下楼，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她攥紧手机，立即给殷维发短信。
殷维没有立刻回复。万玫已经等不及了。现在孙书源刚出门，开车到公司将近半个小时的通勤，这段时间内恐怕无法看监控，是她出门办事的最好时机。
万玫迅速出门，对着2701的门一阵猛敲。
门打开的那一刻，没看见殷维，倒是看见了他律所的同事小宋。
“怎么、怎么是你？”万玫愣了愣，“殷维呢？”
“昨天下午出去了。”小宋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女式拖鞋，“委托我来这里住几天，帮忙照顾麦粒。”
“他去哪儿？”
“不知道。”
小宋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他从来都神出鬼没，你又不是不知道。”
万玫攥紧掌心，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殷维基本上不会远离她，如果一定要外出，好歹也会和她报备一声……
“进来坐坐吗？”小宋指了指拖鞋。
万玫心不在焉地摇摇头，转身打开2702的门。
小宋目瞪口呆：“你就住隔壁啊！”
万玫一时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
“可这隔壁不是……不是住了另一个男人来着！”小宋吓得脸色煞白，“你不是殷维的未婚妻吗？你怎么和……不是，那男的是你哥哥还是弟弟？你爸？”
“……”
万玫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在嘴边比了个手指。
“别声张，那个男的是杀人犯。”
小宋脸色更难看了，浑身筛糠般地颤抖起来，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真的假的？”
万玫淡淡点头，“嗯。”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树林里，孙书源丧心病狂的模样，他毫不遮掩地承认自己的罪行：就算是我杀了她们三个又怎样。
迟早哪天，她一定会抓到证据。
半个小时内，她回到了2702，打开电视，若无其事地开始进行一些孙书源不会起疑心的活动。
刚刚那段时间，他果然没有看监控，万玫并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大概两个小时后，铃声响起。
万玫并没有出门，也不知孙书源为什么会打过来，拿起手机，却发现不是他。
而是赵诗茵。
难道孙书源昨天晚上说的都是实话，她们母女俩又在计划什么。
“喂。”
“喂，是万琳姐吗？”
“嗯。”万玫紧张地等待接下来的内容，电话那头的赵诗茵语调活泼轻快，好像还把她当好朋友，
“你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尽管孙书源之前交待过，别出门，但万玫实在想知道这对母女究竟葫芦里买什么药。
可如今殷维不知去向，之前她答应过他，不能擅自行动，万一又被阴了……这次不知有没有自己从土里爬出来的好运气。
“要不你来我家里吃饭吧。”
万玫忽然突发奇想，对赵诗茵说，“我刚刚做了菜。”
“啊，我……这恐怕太麻烦了。”
“我一个在家呢。”万玫笑了笑，“一点儿都不麻烦。”
孙书源只说过，最好不要出门，没说过不能请人来家里做客。
“那，”电话那头的赵诗茵迟疑几秒，“那好吧。”
万玫故意没告诉具体住址，原本以为赵诗茵起码会装个样子，回个电话问问，谁知这个小姑娘不大严谨，四十分钟后就敲开了2702的门。
“好快啊。”
万玫给她开门，露出殷勤好客的笑容，“随便坐。”
赵诗茵先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客厅内的环境，换上拖鞋后，坐到茶几前，接过万玫递来的一杯果汁。
过去的四十分钟内万玫迅速炒了三盘菜，摆上茶几。
“饭还没好，稍微等等。”万玫笑着解下围裙，坐在赵诗茵身边的沙发上，“有什么事吗？”
赵诗茵低垂着头，一直不说话。
万玫隐隐觉得，她今天来这里，似乎是要下最后通牒了。
“我受够了。”
她忽然抬起头来，眼睛红且湿润，目光紧紧盯着万玫。
“别和我说，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她微微靠近了些万玫，神色愈加慌张，眼里情绪复杂不可名状，“给我个回复吧，万小姐，我不想再和你耗下去了。我只要一个回复。”
万玫往后移了移身子，“什么回复。”
赵诗茵咬紧嘴唇，松开后血色好一会儿才恢复，颤声说：
“你只管告诉我，那个匿名邮件，是或不是。”
万玫僵了几秒，思绪实在混乱，正打算妥协，就在她嘴边的答案呼之欲出的那一瞬间，余光忽然注意到天花板拐角处的一点微微红光。
先前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的摄像头，竟在这个无意的时刻被瞥见。
她凝了凝心神。
摄像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万玫蹙眉，扭头看向情绪逐渐激动的赵诗茵。
赵诗茵眼底里隐忍的情绪彻底藏不住了，她冲向万玫，攥住她双手手腕，目光狠厉地盯着她，
“求求你了，万小姐，别和我兜圈子，我要你说实话我做什么都愿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妈她不知道我来了这里，她完全不知情。”
“……”万玫挣开手腕，往后挪了挪，“诗茵，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妈？你妈是谁？”
在得到这样的回应后，赵诗茵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紧紧攥住拳头，目光一寸寸拧着万玫：“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对你什么？”万玫皱眉，打量着她，“我和你根本不怎么熟啊。”
“不熟？是，不熟，”赵诗茵轻蔑地笑了笑，“如果不熟，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家地址的？你不好奇？不疑惑？”
万玫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当然疑惑，我本来打算问你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址？”
赵诗茵忍无可忍：“万玫，你最好识相。”
“我叫万琳，你叫错了。”
“我没叫错，你也不必这样费劲儿地演戏，无非是怕那个姓孙的看出来，担心自己小命不保罢了。”
赵诗茵倒是毫无遮掩，嗤笑着说，
“我妈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你大可不必对我隐瞒。”赵诗茵走到万玫身侧，以一种威胁意味的语气，
“我知道，她那天晚上把你打昏，还埋了你，你记恨在心，我能理解。这确实是我妈的错。不过这件事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那天除了她在场，孙书源也参与了埋尸过程，甚至还有一个无意撞见的局外人。所以准确来说，你当时的死，和三个人有关，如果要复仇，绝不是我妈占大头，你应该把枪口对准孙书源才是。”
她勾了勾唇角，
“当然，我妈和孙书源早就闹掰了。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联手。而且我还要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妈把你打昏后，本来打算叫救护车，是孙书源说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把你碎尸再埋起来……如果不是我妈当时怂，拒绝了碎尸，你恐怕真的活不到今天。”
这话说的，卢丽珍似乎给了她多大的恩赐一样。
万玫默不作声，刚刚赵诗茵说的那些话信息量过大，一时让她没法回应。
“如果不是当初孙书源蓄意勾引我妈，借这层关系升职上位，哪来今天那么多破事……你妹妹你妈妈还有那个小女婴或许也不会死。”
原本万玫能够很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在赵诗茵提到万琳后，心脏像是被刀豁开一道口子。
她微微一笑，随后抬头看向赵诗茵：
“你刚刚说的那些好恐怖，”
万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压低声音轻轻说，“你不是在编故事吗？我真的一句话都听不懂……什么，什么杀人埋尸，复仇，勾引……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赵诗茵陡然睁大眼睛，咬牙切齿：
“万玫，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万玫骤然冷了冷脸色，不耐烦道，“小姑娘，你再这样疯下去，我可报警了。”
提到报警，赵诗茵脸色骤变，瞪着她吼叫：“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听听你自己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杀人埋尸勾引复仇的，如果你刚刚不是在和我开玩笑，那走一趟公安局非常有必要。”
说着，万玫就准备拿手机出来报警。赵诗茵见她动真格，扑过去夺她手机。
万玫微微侧了个身，赵诗茵扑了个空，还被茶几扳倒在地上。
现在差不多快中午十二点，到了孙书源午间休息时段，但愿他能看见。
“你别报警！你敢报警！我、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和我同归于尽做什么？听你刚刚那描述，你也没犯法啊。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万玫我求求你，你别逼我，求求你别逼我……”
赵诗茵似乎真的开始精神失常，那喃喃自语目光发颤的样子，和之前卢丽珍发起疯来如出一辙，到底是母女。那天万玫拿着u盘约卢丽珍出来见面，卢丽珍得知她手里有酒店出轨视频后，也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嘴上说着要和她同归于尽，最终还是妥协。
只不过，她女儿似乎比她更硬气些。
万玫没想到，赵诗茵居然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出来。
寒光乍现的那一刹那，万玫不禁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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