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殷维自述（8）
后来我们在雪地里走了很久，难得看见她轻松的样子，甚至哼起歌来。
她问：“你谈过恋爱没有。”
我说：“嗯。两段。”
她说：“感情经历真丰富。”
我说：“这就叫丰富么。”
她说：“我二十岁谈过一次，被那男人骗钱骗得可惨了。”
她说之后就再没有谈过，也更看紧自己的钱。
她停下脚步，神情认真地对我说：
“现在我想透了，不谈物质基础的爱情都是假的。所以我拼命赚钱，只有钱是真的，永远不会背叛。如果你是因为之前的三万块佣金，碍于这层雇佣关系，怕丢饭碗才说的喜欢我，我轻易接受，因为我理解你的务实。”
她顿了顿，继续说，
“如果不是因为佣金的问题，你刚刚那样的回答，可以解释么。”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虽然感情这种事情本就难以用言语解释清楚，但值得一试，
“漂亮。”
那是我所能想起的第一个理由。
“可我整过容的。”她耸耸肩，“不过你很实诚。”
“聪明，独立，有主见。”我紧接着补充。
她悠哉游哉，拖长声音，“嗯……”
那故作镇定又流露沾沾自喜的样子，很可爱。
我继续夸她，渐渐找回一个律师该有的口才和自信。万玫微微蹙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我，“好吧，你比我想象的要更有趣一点。”
我本就是个开朗健谈的人，只是对她才紧张无措不知所云。
气氛很好，这是我和她认识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如朋友般相处，没有任何压力约束。寒冷空气将彼此间的距离缩短，从一开始间隔半米到现在轻轻贴上，松散的发丝随着步伐移动轻蹭过我肩头，酥麻温存。我几乎能感觉到她身上隐隐热气，不知名清冽香水浸透在大雪之后的寒冷空气里，渡上我的鼻尖。
话说累了，我们陷入微妙的沉默里。
街道上行人渐稀，心头情绪暗流汹涌，我微微侧过头，俯看向她。脚步不知觉中停下来。
她也停下脚步，仰头的一刹那我吻了上去，随后揽住她的腰。
起初我感觉到她的讶异与犹豫，先是伸手推了两下，最终似乎妥协般揽上我的肩。
两个月前就在暗暗觊觎的红唇终于如愿以偿。万玫即使是在接吻的时候也不愿占下风，一只手攥住我衬衫后衣领，另一只手掐住我下颌角，很是用力，我开始合理怀疑她在报复我。
两分钟后，她松开手，轻声喘着气。
“说吧，刚刚那个吻多少钱。”
“免费。买一送一。”
她忽然笑了，捧住我的脸颊说，殷维你什么时候学坏的。
后来我们开始第二回合，她好像真的在报复我，能把我嘴唇咬出血来。后来我发现自己鼻尖上一片湿润，才看见她在哭，也不知刚刚什么时候开始哭，后来越哭越凶，把脸埋在敞开的外套里，身体一阵阵颤抖。
她用力抵在我胸膛上，我紧紧抱住她。
先前难得嘴巴开窍的我，又笨拙起来。
万玫哭了很久，几分钟后情绪稍稍稳定，她哽咽地对我说：
我想和你结婚。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好。
大抵是我回答太快，她睁着泪眼，有些难以相信。
紧接着下一秒她攥住我的袖口，明明已经泪眼婆娑，说话仍咬紧牙齿，一副要和我同归于尽的神情，
“如果结婚后你胆敢骗我的钱，或者家暴我，你就死定了。我有强迫症，完美主义者，这辈子只结一次婚。”
我说，好，我全都答应你。
即使这样说，万玫仍旧在哭，我不知还能怎么安慰她，开始埋怨自己刚刚太不假思索，是否让她感到一些轻率，不可信任。可我确实发自内心，还要伪装出犹豫么。
后来的我才渐渐了解她那天变化的情绪。这一直都和孙书源所发的朋友圈有关。
或许他所写的那些文字并不是作秀。或许，在三年前的2月14日情人节，孙书源确实约了万琳出来看雪，他们也并肩走过白雪皑皑的街道，说过许多温存的情话，发过许多动人的誓言，他也与她接吻，甚至求婚，可当时沦陷到极致又怎会预想三年后一场车祸家破人亡。他们那时或许比我和万玫认识更久，情谊更浓。那个雪天里的孙书源，也许确实是真心爱万琳，真心想要结婚，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这份爱意渐渐变质最后一塌糊涂。
万玫已经亲眼目睹发生在妹妹身上的悲剧，她怎会轻易重蹈覆辙。
只不过我那时没想明白，感性占了理性上风，表露太多爱意反倒失去真诚。
万玫哭了很久，果然最后对我说，刚刚失言了，别在意。她还说，真是猜不透你们男人说的话，十句里究竟几句假。
我迅速回答，我是十句。
她擦了擦眼角，将我外套的扣子扣上两粒，继续向我道歉。缓了几分钟，她说，“回家吧，很晚了。”
我们往回走，延续之前的沉默。
这天晚上的我过分上头，看见不远处有家花店仍亮着灯，心里油然生出冲动欲望。我必须做些什么，刚刚我回答的一切都太单薄，连自己都不满意。
“等我一下。”我对她说。
随后我跑向十几米外的那家花店，好在还有一束玫瑰没有卖完。我抱着那束玫瑰往回跑，万玫愣愣地望向我，当我单膝跪地的时候，仓皇后退一步。
我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戒指，明天就带你去买。
然后将花束递到她面前。
那一刻很像等待罪行宣判，我垂着头，完全不敢看她。
后来手里重量消失，玫瑰被她轻轻接过。
“回家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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