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灯影幢幢，觥筹交错。
大约是顾修晏心思本就不在宴席上，待完成一些这种场合该有的礼节活动后，他就回到自己位置。
靖安王萧景清走到到他旁边坐下，故意气他：“怎么？可是看见旧爱和她的新欢如此恩爱，你心里难受得紧，所以一晚上也不见过来跟兄弟喝杯酒。”
顾修晏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给了一个不想理他的眼神，蓦然他似乎想起什么，这才抬眸朝誉王和誉王妃那边望了一眼，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在自己心里已经掀不起波澜。
萧景清心下了然，忽而轻轻一笑，心道自己果然猜得没错，霁川这一脸愁容显然与誉王妃无关。
他朝周围望了良久后，露出失望的神情，问顾修晏：“怎么不见云舒师妹呢？她没来？”
不提她还好，一提到她，萧景清发现顾修晏脸色似乎沉了下来，明亮深邃眼眸不声不响地地盯着自己看，似乎要将自己盯穿，萧景清被他看得硬是生出几分寒意。
他这登徒子难道也看上云舒了？想都别想！半晌，顾修晏冷冷地开声问：“你找她有事？”
萧景清摇了摇头，笑道：“无事，不过我听宋太傅说，之前云舒曾经对宋太傅说过她有入宫的意愿，皇后这两日开始为瑶清公主挑选女官，宋太傅便给她写了荐书。我也想问问云舒，看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虽是富贵闲人，圣人身边我还是能说上话的。”
大雍朝早就有设置女官制度，女官最初只是设来协助皇后专门管理后宫事务的，后来，随着大雍朝的强盛，贵人们还想挑些通晓文墨的女子来辅导皇子公主们下学后的课业，于是就有了更高级的女官，他们可是有品级在身，圣上也会专门赐一座宅子，若是格外出色，亦能有与男子一样的品级。有些世家男子得不到晋升的，就托人举荐族中出色的女子担任侍读女官，这也是不让世家走下坡路的有效途径之一。
女官？顾修晏正要夹菜的玉箸顿住了，一瞬间，他似乎觉得周围都失去了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她没跟你说？”萧景清只觉得顾修晏的脸更沉了，沉到仿佛能滴出墨汁。
顾修晏端起案上的杯盏一饮而尽，醇厚火辣的酒水经过喉咙，他反而更清醒了一些，不过心里依然很乱。
他一整晚都在想自己那日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要不要回去给她道个歉，今晚大家都出来了，她在府里会不会难过……
可如今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想走了，她本不想留在这里了，原来平日里甜甜唤一声大哥，都是假的。
瑶清公主是唯一嫡出的公主，她身份尊贵又甚得到圣上宠爱，要想成为公主的侍读女官条件比一般女官更为严苛。即使成为女官，这条路也不一定好走。可她宁愿选一条前途未卜的陆，也不愿意在永宁侯府。
想到这些，他的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不停地往下坠，差一点就要沉到谷底。
他渐渐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一言一行竟无声无息地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焦灼，一个清隽的身影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入目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他就是楚王萧予辰。
顾修晏只得暂时压下那些不愉快的心绪，起身行礼。
楚王萧予辰很小便到南地去了，顾修晏小时候进宫时曾见过他几面，那时他不过是一个比自己小两年的小孩子。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他与沈家小姐大婚的时候，虽然之前就听阿爹说过楚王相貌不凡，可真正看到他时，顾修晏不免还有些震惊，楚王比北地男子略矮一点，可五官生得大气周正，真是器宇轩昂，一身大红喜服的他丰神俊朗。虽说人不可貌相，可不得不说，他还真是生了一副明君长相。
不过，人怎么样？还是得听其言，观其行。
顾修晏还是谨记父亲的教诲，顾家决不能卷入夺储之中，而顾修晏自己也深知里面的厉害关系，一旦顾家被卷入夺储纷争中，稍有差池，或许就要搭上无数神羽军将士们的性命，他决不能冒这样的险。
因此，看到萧予辰过来时，他还是留了些心眼。本以为他是来试探自己的态度的，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萧予辰似乎并没有此意，只是闲话家常。
只是闲谈的言语间却是打听自己的婚事，难道他想靠家族联姻来争取到顾家的支持？不过也似乎不太对，他一时也摸不准萧予辰是什么用意。
不过他此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思量他的用意，毕竟自己的后院快要起火了。
而宴会的那厢，众人的兴致还不错。
前几日，萧浩扬因为工部的差事办得好，圣上在朝上对其大加赞赏，他心中得意得很，如今权势已渐渐掌握在手中，还有佳人在侧红袖添香，可谓是意气风发。
宴会上，很多大臣都带着自家的公子前来给誉王敬酒。推杯至盏，被人几番奉承，他早就把他舅舅让他去试探永宁侯府口风一事抛到九霄云外。
他一想到顾修晏虽然积攒了很好的名声，可如今已卸了兵权，而自己是当今受宠的皇子，哪有皇子去拉拢区区一个侯府的世子。
因此，萧浩扬本就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忘了也就忘了。
即使看到楚王萧予辰走过去与顾修晏那边时，他依然不以为意。
温亦慈时不时用眼神暗示他过去看看，可他就是不去，只过来轻轻握住温亦慈的手，撩了下眼皮，轻笑道：“阿慈莫忧，他们是掀不起风浪的，我们的计划很顺利。”
说完，他又起身与那位来恭维他的勋贵公子探讨诗词，还颇为自信地念出自己新作的诗，很快，这里又加入了一些公子，他们都对他的诗赞不绝口。
他们高谈阔论，相谈甚欢。
温亦慈却觉得无比吵杂，对于萧浩扬如此短视，她心里是有几分无奈，同时又有几分庆幸。无奈的是，扶持这样的人上位，自己无疑是要多花点功夫，方能成就大业。庆幸的是，一旦他登了皇位，自己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一面思忖，一面用眼角余光留意着顾修晏那边，只见顾修晏与萧予辰行过礼后，两人都坐了下来。
她转头瞧了眼萧浩扬，只见在众人的赞美中洋洋得意，不亦乐乎，她心中嗤笑了一声。
随后，她悄悄稍微挪了挪位置，从这面能清晰地看到顾修晏的正脸。
两人以前师承同一位名儒，温亦慈自诩对他很是熟悉。不过如今细看，她觉得眼前的人忽然有些陌生了，虽然依旧是那个俊俏的公子的模样，可却是多了一股寒山般的凛冽，越发让人感到捉摸不透，原来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不知不觉地生出了这样大的变化。
看来还是要亲自确认才能放心，凭着她与顾修晏的交情，把他拉拢过来倒也不是难事。
这样想着，她拈起茶盏，左手捻宽袖遮挡，饮下一小口日铸雪芽，方轻抿嘴唇，勾出一个温柔端庄的笑靥。
永宁侯府，夜已深沉。
冉竹苑书房，烛光依然亮着，夜风轻叩梨木镂花的支摘窗，发出微微声响。
银屏走了进来，看了眼书案上的粥羹，竟是一点儿都没动，真是差点要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她家小姐最近实在是太上进了，最近也不出门，天天不是看书就是写字，还从早上持续到夜晚，而且一天比一天勤快，再这样下去离废寝忘食也不远了，这样的用功得实在让人害怕。
她把冷的吃食端出去，又差人送来热的，说：“小姐，你先吃点。”
“不吃不吃，没时间了，这范围也太大了，我得抓紧时间多记一些。”陆云舒头也没抬，还捧着那本书。
不是她不想歇会，而是她最近才知道，原来侍读女官的竞争比普通女官大多了，要是不努力点，怕是连笔试都过不了。
可这笔试要考的内容实在太多了，从现在开始准备就已经有些晚了，所以，她不能再懈怠了。
丫鬟端来热水，银屏用热水湿了锦帕，蹙眉道：“小姐，那怎么也得敷敷眼睛，您再不停下，我也就在旁边做针线活。”说着，她拿起刺绣图样，搬来张小凳子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陆云舒见她居然不是说笑的，她这才停了下来，让她给自己敷眼睛。
温热的锦帕落下了来，还真是蛮舒服的。
银屏柔声劝道：“小姐，你真的不打算跟世子认个错吗？”
云舒道：“我为何要跟他认错？我又没有错？”
银屏道：“可是，我觉得世子他只是关心则乱，他还是很关心你的，听顾大小姐说，那六萼玉蝶可是世子给您折的，那点心也是他带回来的，”
陆云舒想了想，只觉得银屏想多了，只道：“他不过是顺手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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