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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月上旬的一天晚上(其二)


在蓝玉和瑞姆看着同一个天花板时,和津谷国有7个小时时差的弗罕卡斯首都吕泰斯正是夜间6点。

        接受了大半天电视采访,又和大学的同僚教授们讨论了今后的口风的文森特·布鲁诺教授走进了自家黑咕隆咚的起居室,将风衣和西服往沙发上一扔,解开领带坐倒在沙发上。

        他没打算打开灯,事实上,他在犹豫要不要就这样睡过去。

        现在,散乱在沙发上的风衣和西服不会有人为他收起来。但两年前,这间房子里,还曾经有一个女人会帮他打理这些。

        布鲁诺和妻子正在分居中。

        对于和结婚对象不用带脑子就能相处的人来说,回到家也许是一个回到——按照外界的说法——温暖的避风港。但,如果你和对方都是聪明人,那回到家不过是回到第二个职场而已。前几年还有一部电视剧,讲契约结婚,那对主演演员最后自己还结婚了……

        扯远了,总之,家绝不是什么温暖的避风港。你要是把家里迎接你的那个异性当作你的船坞,你就会发现,只要对方觉得这么做对自己有好处,就会跟你离婚。

        布鲁诺知道这一点,他能混到吕泰斯国立大学环境保护与政策研究科主任教授,当然有与这个头衔相对应的洞见。

        他不想和自己傲慢的妻子再一起共度人生了——尽管,当初正是她的傲慢让他感觉到这个女人有魅力。十多年过去了,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考虑如何持续地取悦她。

        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都总是很把自己当回事儿,他们总是试图证明自己有能力改变一些他们根本不可能改变的事,比如他人的本性。

        离婚,如果布鲁诺想那么做,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离婚之后怎么办?按照弗罕卡斯的法律,离婚后女方可以向男方索取高额的离婚费,如果能够证明自己在婚姻关系中受到精神压迫以至无法正常工作,甚至可以要求男方持续地支付精神损失费用和抚养费。

        这是平等吗?这不是平等吗?没人能说得清。

        只有当事人知道,平等不平等,在利益和目的面前不过只是流言蜚语罢了。

        布鲁诺知道妻子一定会那么做,不是因为她需要这笔钱,而是因为她要用这个机会来伤害抛弃自己的他。哪怕她和其他男人再婚了,还是会要布鲁诺给她掏钱。

        所谓同床异梦不过如此,所以他选择了分居而非离婚。虽然他还爱着她,但那又如何呢?

        布鲁诺闭着眼解开衬衫的纽扣,想打起精神至少在睡前先淋个浴。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面前很近的地方传来的,人的声音。

        “他们说谁都看得见但所有人都熟视无睹的问题是‘房间里的大象’。我想我的吨位还不到那个级别,不过这个房间里也就你一个人,按人头比算重量,我觉得我还勉强算是你的‘大象’。”

        布鲁诺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已经陷入睡眠中,听到的是梦话,又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立时睁眼。

        然后他看到,自己黑暗的客厅中,隐隐约约有个像大石头的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茶几前。可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布鲁诺是从茶几前经过坐到沙发上的,要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儿他早就发现了。

        “什么鬼玩意儿……”布鲁诺低声咕哝着起身,他先是以为是有窃贼进了他家,但又想这世上哪有偏要跟主人打招呼的小偷……何况对方看上去甚至不是人形。

        他拉亮了客厅的立灯,然后差点没瘫倒在地。

        面前那大石头一般的玩意儿,是一头正趴在地上的河马。它的四肢像跪坐的马一样蜷在身下,只有头微微向布鲁诺的方向偏来。它的眼正望着布鲁诺。

        这里提一句,动物的视野往往受其食性决定。肉食动物出于锁定目标的需要,它们的眼很多集中在头骨的正前方,其视野也是脸的正面,双眼视野有重合部分。而草食动物出于监视四周的需要,眼大多在瘦峭的头骨两侧,不同眼有不同的视野。

        所谓和人类有亲和感的,经常拿来作为宠物的动物,大多是掠食者。比如说,猫、狗,甚至鸟类……它们的眼基本上都集中在正前方,看上去与我们的脸相似。而龟、守宫之类的眼神就比较无机质,我们看它们时从眼神上感觉不到可爱……我相信这是这些宠物比较冷门的原因之一。

        而如果把龟和守宫放大再放大到象龟和巨蜥那个程度,那个眼神就和侧着脸只用一只眼睛看你的河马差不多了。

        哦,忘记说了,虽然河马和它们的近亲鲸一样都是庞然大物,但终究还是吃素,它们的眼睛还是往两边长的。

        所以下次去动物园时注意了,河马正面通常不是它们的视野,如果它们将正面对着你,那就说明它们压根就没在鸟你……当然,不是说它们侧眼看着你就是件给你面子的事了,河马的攻击性可一点不比犀牛低,它们要是想把你撞进墙里去怕是抠都抠不出来。

        回到正题来,布鲁诺看着那头河马失语良久,才从牙缝里从挤出几个字儿来。

        “这……这都……这都怎么进来的……”

        确实,一头横宽2米以上的河马是决计进不来这个公寓楼的任何房间的,因为会物理上地“卡门”。

        河马注视着布鲁诺的眼睛微微地向上瞥了一眼。

        布鲁诺转过头,看到了在沙发后的墙柜上放着的“bateauenbouteille”——也就是,酒瓶中的船模。

        布鲁诺家的这瓶船模,是他妻子某一年生日时,他亲手为她做的生日礼物。其内容物也是近代航海史上的知名事件,1912年4月15日在北脊洋撞击冰山沉没的“皇家邮便游轮二号舰”的沉没现场的仿制品。

        瓶中船模通常有三种做法,一种是大陆西侧常见的瓶内扬帆法,即将船体在瓶外组装后置入瓶内,最后在瓶内把帆竖起来。一种是分解制法,也是最复杂的,是由专业匠人在瓶中拼装帆船。第三种则是假底法,就是瓶底可拆卸。

        布鲁诺家的这瓶玩意儿用的是假瓶底。

        布鲁诺有些惊愕地转过头来。

        “你知道这个船模的做法?你是说你也是用一样的办法进来的吗?”

        刚问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对方可是一头河马,难道布鲁诺能指望它用弗罕卡斯语告诉自己“是的我就是”吗?

        “是的我就是。”

        那头河马还真这么说了……

        但,当它说话时,布鲁诺注意到它的嘴没有动。

        “这是怎么回事?会说话的河马?这是河马的布偶是不是?里头是不是有人?”布鲁诺一口气问出四个问题,“你现在给我出来,如果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我可以选择之后报警时不向你要求……”

        “你什么都不能向我要求。”河马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戏谑,“你可以尝试,但你什么都得不到。”

        布鲁诺当然不会听它的话,只是伸手摸出他的手机。但当他试图拨打报警电话时,按下了1键的手再也无法去摸7键——布鲁诺分明是那么想的,但手就是没有反应,就像被冻僵了一样纹丝不动,哪怕换一只手来也是一样。

        “你不应该试图那么做的。”河马的声音又变回平淡,“我每对人做一次这种事,都会钝化他们的神经元,提升他们神经坏死的可能性。”

        布鲁诺不知道它的话的真假,但既然没法报警,这里就只能靠和对方周旋保得自己平安了。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想向我要求什么?”

        “我需要你调整在第三水库处理办法上的态度。当我说我需要你调整态度的时候,我指的是你,你所代表的智库,还有你所在的大学三者一起。”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代表的势力,我怎么能放心为你服务?公式上那是一起生化恐怖袭击!你要我为恐怖分子开脱吗?”

        “呵……哼哼、哼哼哼哼……”河马移开眼,发出只出气不进气的笑声,“狗看到陌生人会叫,那是威慑。如果陌生人逃跑,狗会追,那是本能。无论哪一种行为,最终狗的目的都是通过让人类恐惧它来保护自身安全。你们会试图将狗称为恐怖分子吗?”

        “那我不知道,但狗炸不了废水厂,证据显示那不是自然损毁。”

        “哦嚯,狗不能,那是不是说河马也不能炸废水厂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河马依然只是冷笑,“我相信调查结果显示阀门的损伤是来自不可能的方向的水压是不是?你们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吗?如果不知道,你们怎么肯定非自然损毁就是事实?呵,人类除了自己知道的事以外一无所知。”

        布鲁诺失语了,这种警方内部消息理应还没有向大众披露。如果有人现在就知道,他们确实有可能就是当事人。当然,这从反面也就证明了阀门损坏的人为性,治安角度来说就是恶意恐袭了。

        ——那么,是恐袭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也许布鲁诺能拿警察当挡箭牌,但打不了电话,布鲁诺和警察至少现在就站不到一起去。哪怕这头能干出炸废水厂之事的河马对他做点什么,警察也来不及阻止。

        他们能做的,顶多只是来给他收尸,在沙发或者地板上用粉笔画个白线,不会有人为布鲁诺对恐怖分子的勇敢和不妥协称赞他——谁能保证连那个和他拿了结婚证的女人也不是只会把他的死当作可供消遣的“事件”看待呢?

        毕竟除此之外他们啥都做不了,难道还能给他秽土转生了不成。

        更糟糕的是,假如面前这家伙发现自己不能为它所用,转而找其他软柿子捏,而对方又同意了的话,自己哪怕死也很可能是白死。

        正义也好,道德也好,不伴随结果,那么为实现它而付出的努力无论如何粉饰,终究是白给。

        布鲁诺想了一会儿,小声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了。事,可以做。但是如果我做完之后社会性死亡,那我觉得现在就死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howcanibeofservicetoyou?”河马也识趣,读懂了布鲁诺的潜台词。

        “你既然来找我,就一定知道我是墨洛文的幕僚。他……手里掌握着我妻子的黑材料,如果我脱离了他的阵营,他会让我妻子官司缠身。”

        “你想让我保你妻子平安。”河马眯起眼。

        “既然你是一名……法外狂徒,那就请你做给我看。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看在她的份上为你服务。但如果你做不到,哪怕你绕一圈回来决定要我的命,我也不能照你说的做。”

        河马发出一声冷笑。

        “我来之前以为你是个学者,然后才是个政治人物,最后才是一个丈夫。现在看来,这个排序有点问题。我个人倒并不讨厌你,不过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一周之内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在那之前做好改变口风的准备便是。”

        这么说着,它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说来也奇怪,这接近2吨的庞然大物起身时,地板竟然没有一点震动。

        布鲁诺这时才想起,对方身上完全没有散发出野兽特有的那种“生命的气味”。

        “出于我自身的安全考虑,我还是想问……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你把我放进来的。”河马这么说着,身形便发生了变化——它的周身发出白雾,在那白雾消散后,那里站着一个有着比智人略大的眼眶的人。

        布鲁诺瞠目结舌地看着怀兹曼的变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怀兹曼对于这种反应也见怪不怪,只是半嘲讽地问:“狗做不做得到我不知道,但现在你相信河马能炸废水厂了吧?”

        说完,他向与客厅连接的厨房望了一眼。

        布鲁诺也下意识地向怀兹曼目光所向望去,当然,他没看到任何异常。

        但当他将目光转回眼前时,茶几前的空间已经空无一人。

        在那里,既没有杜赛尔人,也没有河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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