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此次护送星浆体任务中，本次被选中的星浆体天内理子以及于一周前获得特级评级的咒术师白川由生确认死亡。本次任务报告结束，以上。】
——时间倒退回五小时前。
乌冬面，橘子汽水和水族馆。
幽蓝的海洋隧道中，天内理子停在玻璃墙前面专注地观赏着，在那对眼眸中倒映出的是由一条条小鱼汇集成的庞大鱼群，这个从出生起就注定要作为星浆体献身的少女，那一刻她在思考什么呢。无论是由生，五条悟还是夏油杰，亦或是和她最亲近的黑井，他们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也尽力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获得了更多欢笑，即便如此……
借玻璃的倒影偷看着好像与平常无异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的表情，由生理性的和他们一样保持沉默。
“姐姐大人也希望我和天元大人化为一体吧？”
想起天内理子昨天夜里跑进她房间，在黑暗中附于她耳旁说的悄悄话，由生再次把关注的目光投到她身上——希望她有听自己的话乖乖带着那个小礼物。
即将离别的氛围笼罩在他们这个注定只会一起度过三天的小团体上空。由生远远看着天内理子迈着小步轻快地赶上大部队，水手服的裙摆像她来回沉浮的不安那样轻飘飘地摇曳着。
心中这份焦虑躁动，不知为何也随着他们回到东京而变得越发强烈了。明明已经计划好了未来种种可能发生的事，无论是两位特级并肩叛逃，又或者咒术界重新洗牌……也许是总和世界打交道的原因，由生在关乎世界的事情上，感觉基本不会出错。
不对，都不对。难道是还会出现什么除此以外的变数吗？她捏紧双手陷入沉思，指节处因过度用力泛出苍白的颜色。夏油杰的眼神落在她手上，找了个借口单独把由生领到空无一人的隔壁展厅。
“由生，发生什么了，不能说给我听吗？你今天的状态很奇怪，难道是哪里不舒服……”
“嗯……我没有关系的，只是有点心神不宁。”
“和天内有关？”
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可以说出口的事，但并不完全是因为理子。由生沉默着摇了摇头，抬眼看着似乎陷入苦恼，正想要对她说什么的夏油杰，一个之前没有考虑过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扎根了，来不及踌躇，由生抢在对方说出口之前拽住了他的袖子。
“或许你会觉得诧异，但能拜托你听听我的请求吗？”
下午三点，筵山山麓。他们一行人进入都立咒术高专的结界后，五条悟才推推墨镜，摆出了一副“终于能摆脱这个臭小鬼”的样子，这次理子没有像以往那样和他大吵大闹，她叉着腰和黑井说，到这里终于能放心了，黑井的笑容却有点勉强。
既然到了这里，应该还是按照自己先前的预想来发展的……将上午强烈的预感当成是自己的错觉，由生缓慢放松了身体。
下一秒，长刀从五条悟的身体里穿过。
……！
怎么会是五条悟，他的术式无限应该是不可能被…刚才进入结界后，五条悟周身的气场变了，看来他在那个时候把覆盖身体的无限撤掉了。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已经进入结界内了吗！？
忽然出现在五条悟身后，嘴角有一道细小疤痕的男性低沉地笑着，说出了自己为了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因此不断在前几天设计削弱他的计划。
站在右侧的夏油杰没有迟疑，马上放出咒灵将突兀出场的暗杀者吞进腹中，而由生用自己的咒力丝线裹在咒灵外以待对方从内部脱出时困住他。要尽可能在那一刻达成同调，她紧张地盯着半空中的咒灵。
留出这么短短几秒的空隙至少允许他们过去查看五条悟的情况。在夏油杰的喊声里，五条悟摆摆手站起身来。幸运的是他在被刺时即刻发动了术式，似乎并没有怎么受伤，还不急不慢地要求他们先赶去天元大人那边。
“优先保护天内，这家伙交给我来解决。由生，你也跟着他们进去。”
由生正打算说自己也和他一同留下，这时对方已经破开了那只咒灵的喉咙一跃而出，属于咒灵的粘稠血液滴滴答答爆开来溅了满地。
…果然普通的咒灵根本拖不了他多长时间，由生当即收紧咒线，准备好调整气息。被黑发男性不耐烦的随手一刀，所有咒线就都应声而断。
在任务中面对一级咒灵时，偶尔也会出现还未感知完全，捕获用的咒线就被对方斩断了的情况，所以由生在特级评定下来之前就有意钻研了如何更细致的使用这个术式。
现在的她只要能够收集到信息，无论多少，都可以针对性的进行小范围同调并实行清除。经过多次高级任务的磨炼，在刚才缠绕上的瞬间她也已经收集到了一部分信息，可是，为什么……由生退后了两步，惊骇之下瞳孔微缩。
……她竟然完全无法同调对方。
明明应该是收集到信息就可以使用术式的，在以往的战斗中，她至少也可以通过这种片面的攻击让对方受伤，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毫无门路的情况……她和那位暗杀者之间的实力差距难道真的这么大吗？
“没想到六眼还带着个小丫头。姿色是还可以，扔出这种过家家的东西就让人不太愉快了啊。”
打量了她几眼后，由生柔弱娇小的外形让对方对她说话的语气比起他对着五条悟要更轻浮一点，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由生的视线再次从他身上扫过。
不，等等——她终于发现了。
正常人类的身上都会有自己无法控制的少量咒力，但眼前这个人，在他身上根本一点咒力也没有，她的同调失效的原因并不是实力差距，而是因为他是……
“天舆咒缚…………”由生喃喃出声。
在她旁边的五条悟当然也听见这句话，他笑了一声。“就说从刚才起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是这么一回事啊。——你先下去找杰，我之后去和你们会合。”
这次由生没有再逞强，果断把场地留给了五条悟。天舆咒缚的超强身体素质是在束缚中达成了交换条件得到的，即便她的同调是可以无视大多数规则的术式，在天舆咒缚的作用下造就的躯体仍然是她无法同化的。
就因为他交换到的是身体素质，她的咒线也完全不能发挥其他效用，如果是反过来以身体交换咒力的束缚的话……她咬着牙，无力感从足底漫上来，这对她来说可是完全的死局啊。在这种场合只能依靠同伴，实在是太差劲了。
由生到达地底时，理子和黑井正紧紧拥抱着，在最后的时间里对彼此诉说着心底的话语，流着眼泪告别。见到她下来了，理子才用衣袖擦干净满脸的泪水，松开手往她的方向踏出一步。
“姐姐大人……”
从没遇见过这种自己完全对敌人束手无策的情况，内心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由生勉强扯出微笑问她。
“理子，已经和黑井小姐告别完了吗？”
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情并不轻松，理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三个人并排向更深处走去。
“这里是，再往前面走就是国内主要结界的基底了，我们现在就是在天元大人的脚下。”夏油杰双手插在口袋中，平淡地说，“理子妹妹，你接下来就顺着这里走下去，到那颗大树的根部，那里有天元大人设下的另一个结界，我和由生不能陪你过去，但你到那里之后就不用担心了，就算接下来还有暗杀者，天元大人也会保护你的。或者，你也可以……”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转过头，和那位黑井小姐一起回去，放弃同化这个选项。”由生语气和缓，心里却并无多少温情的替他说完，抛开那个打乱全部计划的突发事件，眼下这一幕就像她最初预想的那样。夏油杰的眉眼舒展开，展现出他一贯以来那温和又隐藏着自傲的态度。
“因为我们是最强的，不论你怎么选，我们都可以保障你的未来。”
正是因为你们留出了选择，被保护者才会动摇吧。
为了保证接下来的思路不被打断，由生暂时把自己摘出放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听天内理子终于说出了她想说的一切：即便有这样的使命也还想和大家看到更多没见过的事物，还想要去更多更多不同的地方，还是想要和大家一起回去。于是夏油杰也最后叹息了一声，就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对她伸出了手。
这个总是包容别人，允许弱者来依赖他的人，一直照这样下去的话，未来某天他自己肯定会……那个时候，由生忽然意识到了——意识到了他注定好的未来，说不定会比她原本想的还要糟糕这件事。面上摆放着一幅忧虑神态的同时，晴世不含任何情感的透过由生的双眼凝视着眼前仍显稚嫩的年轻咒术师。
陡然而至的枪响声。
微微睁大了眼睛，夏油杰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愕然地看着才对他露出微笑的理子缓慢地往旁边倒去，有几滴血从太阳穴的位置溅了出来。她就那样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天内理子……被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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