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灵魂

四处被黑暗笼罩着，章以和严决让能见的，只有楼梯口那一堆堆烧焦的纸钱，还有用篮子装着的，已经发霉了的食物。

        顺着长长的水泥阶梯下去，便是那被大火烧得破败不堪的网吧，严决让走在章以前头，章以第一次来，不认识路，越往下走，她越感到浓重的阴气，那阴气她似乎抵挡不住，怕冷一般用双臂将自己抱着，待进了网吧，他忽然发现，这里已然和上次来时不同，大门没有了，里面，也不再有任何一台电脑。

        虽然网吧变了，可那股阴气并没有变，甚至比之前更强，这里是阴气的发源地毋庸置疑，不仅如此，朦胧间，严决让还听到声声哀鸣，十分惨烈，那是人类的哭声，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这里怎么不同了？”

        严决让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章以将四周看了一遍，心中了然说道：“没有不同，只是有妖在这里设了结界，不想让人打扰她罢了。”

        “结界？能破吗？”

        章以翘起嘴角，得意地笑：“看来我是来对了，凭你一人，是肯定找不到鬼母的。”

        章以捏起两根手指，她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只是一会儿，她的指尖发了光，那光芒淡淡的，很是柔和，闪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像一盏指路的明灯。

        不过章以施法可不仅是为了在网吧内照亮而已，当她念诀的速度越来越快，严决让看到网吧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周围的场景不断转换，这种感觉，就像之前被沈呈若带着去鬼市，突然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异次元，而现在，章以也在努力地打破着这层次元壁，很快，这里不再是网吧内部，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好似蚕蛹之内的空间。

        浓浓的寒气扑面而来，这里到处都是阴森可怖的气息，见不到阳光，被森森的雾霾环绕，严决让抬起头，见周围都是光滑，缠绕着黑色丝线的墙壁，那一刻，他知道，这里便是孕育出鬼母的温床，是她平日躲在这修炼的地方，因为这，和他之前在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章以睁开眼，收起手指，她和严决让一样抬起头，把这里打量个遍，感叹：“看来这里就是鬼母的住处了，沈老板没有说错，那个女人，真的想在网吧内寻找养分。”

        这时，空间内的寒气突然加重。

        章以浑身一抖，严决让赶紧到她面前。

        这股熟悉的阴气，严决让知道，此刻鬼母，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我道是谁打破了我精心编织的结界，原来，是你们两个。”

        果然，当阴风散去，一个多情的声音响在严决让和章以耳畔，那声音来自二人头顶上方，他和章以看去，只见那站在一团黑色的鬼雾之中，便是鬼母红唇妖娆，姿态婀娜的身影。

        她脚踩虚空之中，短发随风轻轻荡漾，她动人的手指轻抚腰部，而另一只手，掌心朝上，里面，悬浮着一团白色的闪烁着微光的东西，她带着冰冷的笑意看着他们，微启红唇，灰色的眸中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一个小妖，一个人类，你们竟真能找到我，打扰我修炼，可曾想过后果吗？”

        鬼母张大口，将手中托起的白色猛地塞入口中，她像吃到世间难得的美味，一口一口缓慢地嚼着，然后，发出诱人的喘息，一声声，听得章以浑身发冷，而被那鬼母吃进去的东西发出惊天动地的哀鸣，这哀鸣，和严决让在网吧时听到的一样，原来，是这鬼母制造出来的。

        严决让瞳孔收紧，章以更是怕得不行，她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她在他背后，抓紧严决让的衣服，小声地喊：“天啊……她在吃人，太可怕了！”

        闻言，严决让一惊：“吃人？”

        章以点头，颤抖地说：“是啊，她在吃网吧内死掉学生的灵魂，我可以看得到，那些学生一直在向她求饶，可她还是……”

        严决让握紧拳头，朝前跑了几步，他喊道：“住手！”

        鬼母吃完了灵魂，心满意足地抹抹嘴，轻声笑：“你们不打招呼，就跑到别人家里来，还想让我住手，真是没有礼貌，我这辈子，最讨厌没有礼貌的小孩子了。”

        “我们已经找到你的住处，赶紧把许婆婆的妖丹还给我。”

        “还给你？”

        鬼母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不紧不慢道：“那个老太婆已经被我吃了，她的妖丹在我肚子里，我很快就会将她彻底消化，她会和我融为一体，你说，我要怎么还给你？”

        “你这个妖怪！”

        章以鼓起腮帮，两只小拳拳放在胸口，拼足了勇气大喊：“咱们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用不着跟我多说聊斋！许婆婆的妖丹你还没有消化，趁我们还有耐心，你赶紧的，把妖丹还给我们，要不然，我们要你好看！”

        章以的话激怒了鬼母，她微微挑眉，嗓音沉了下去：“要我好看？好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鬼母手中凝聚一团妖力，彼时狂风四起，巨大的气压使整个空间之内充满了肃杀，黑暗中严决让看不清鬼母的身影，为保护章以，他快速挡在章以面前，怀中抽出粉红色的驱邪珠，可是还未来得及念出口诀，便听鬼母放肆地大笑一声：“在我的结界内，还想对我使出驱邪咒语？可笑至极！”

        鬼母挥动狂风，那风似要撕裂人的身体，驱邪珠从严决让手中脱落，下一秒，鬼母的手指长出锋利无比的指甲，她猛地对准章以，只是一刹那，那指甲尖锐地从章以胸膛穿过，章以猝不及防，痛苦地大叫一声，紧接着，她口中喷出鲜血，那缭绕着妖力的指甲还深陷在她的体内，被那强大的妖力吞噬，章以的脸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像一只小虫子一样，被鬼母轻而易举地收了回来。

        鬼母笑了笑，那黑色的指甲自动从她指间脱落，变成一根长长的钢针，它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竖立在严决让面前，而在那钢针上，有被针头穿过的，还流着殷红鲜血的，章以瘦弱的身体。

        “章以！”

        这一幕令严决让失了理智，他疯了似的朝章以跑过去，钢针之上，章以还未彻底晕厥过去，她半睁着眼眸，模糊间看到他奔跑的身影，她张开嘴，鲜血还顺着下巴如水一般地流，她的声音嘶哑，从喉咙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小……男孩……你赶紧……走……”

        鬼母冷笑：“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鬼母心念一动，无数缠绕在墙壁之上黑色的如蚕丝一般的丝线像是瞬间活了过来，有了生命，它们弯曲，蠕动，真的像蚕虫一般有了眼睛和身体，它们四处嗅着严决让身上的味道，待找到后，一条条兴奋而又疯狂地朝着他猛射了过去，严决让微怔时，那一条条蚕丝已经缠住了他的身体，他的手腕和双脚，前胸后背，那种丝线黏黏的，缠住他的同时还在不断地渗透出乳白色的液体，视觉上给人的冲击恶心至极，可此刻的他早已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边用力地撕扯丝线，想要摆脱这些丝线的束缚，一边拼了命地朝章以所在的方向跑过去，他急促地喘息着，大喊着她的名字：“章以……”

        “小男孩……”

        章以被倒挂在钢针之上，她口流鲜血，胸腔的大洞更是源源不断泄出妖力，她面色苍白，嘴唇微动，虚弱地说道：“你快回去吧……人间有句话叫，人生自古谁无死……从此君王不早朝……”

        严决让哭笑不得：“这两句诗并没有什么关系……”

        章以流着血咳嗽道：“后一句不是重点，我想表达的是……我死了就死了，反正沈老板也不爱我……我的须须也被他拔掉了……我不再是蟑螂族最美的女蟑螂，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小男孩，你不一样，在沈老板心里，其实，你是……很重要的……”

        “什么叫死了就死了，你绝对不会死，你还是蟑螂一族最美的女蟑螂，谁都不能和你比。”

        严决让越是撕扯，那些丝线便把他缠得越紧，到最后，他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被丝线绑到了半空中。

        一双柔嫩的手从他后背穿过，停留在了他的胸口，上下抚摸。

        女人动情的呼吸就在耳畔，却不带一丝温度，她每一次吐出的，只有越来越冰冷的寒气，那寒气，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包裹，此刻，严决让被她抱住，已是动弹不得。

        鬼母抱着他，她伸出舌尖，轻舔严决让的耳垂，她低声叹息，享受般地说道：“你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明知自己没有力量，还是要到我这来送死，怎么，你就那么放不下那个老太婆和这个小妖精吗？她们是妖，你是人，你们注定，是不会在一个世界里生活的，乖，听我的话，放弃挣扎，把你的灵魂也乖乖给我吧，这个世界并不值得留恋，你还记得苏齐君吗，虽然她被我吃了，可是她走得一点也不痛苦，是我成全了她，她非常想要脱离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上，全是她不想看到的人和事，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灰色的，我吃掉那些学生的灵魂，也是在为你的母亲报仇，他们都该死，他们全是不孝的孩子，而你呢？如果你想和他们不同，就主动把你的灵魂献给我，这样，你便可以和疼爱你的母亲团聚了，这是多完美的结局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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