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儿院

　　
联邦十九区，是一座南方小城。
十九只是个代号，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联邦一共只有十九个区。
自从末日浩劫之后，人类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少。难民不自觉地拥挤到一起，便形成了十九个自然居住区。
第十九区面积不足九十平方公里，拥挤了三百万人口，生存环境非常恶劣。
七月骄阳烈如火，又是正午时分。
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上，到处都是雨水过后的小水坑，以及路边翻浆涌出的黑色淤泥。
夜枫光着黑漆漆的脚丫子，身上背着一个大竹篓，手里拿着一根破竹棍。
竹篓里面的铁罐、木头、废旧塑料袋塞得满满当当，污水顺着篾条滴滴答答地掉在小腿肚上。
他破烂不堪的裤子上到处都是补丁，左右高低不齐的裤腿挽过膝盖。渔网一样的背心裹满了黑色污垢，已经分辨不出来原来的颜色。
这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蛋，消瘦的脸庞上有着一对浓眉大眼。微笑的时候嘴角轻轻上扬，显得调皮而聪慧。沉默的时候，又显得恭敬温顺。
街上的零碎垃圾都已经捡干净了，那些成堆的破铜烂铁和废弃建筑材料都是有主人的。
为了防止有人偷拿和抢夺，废旧物资场的老板，专门请了打手日夜守着。
夜枫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在额头上留下三道黑色手指印。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巴掌大一片灰色废纸在摇曳，他兴冲冲地走了过去取下来。
《核辐射伤害与物种基因变异》
这是三十年前的旧报纸。
报纸已经破烂不堪，字迹模糊难以辨认，但他兴致仍然不减。虽然没有机会上学，夜枫从来不错过认字的机会。
“兔崽子，又在给我偷懒！”
胖保安手里举着拇指粗的竹节鞭，对着他身上噼里啪啦就是几鞭子。每一鞭子都精确地打在他的筋脉之上，一股酸麻的刺痛让他咬牙咧嘴。
“贾叔，你别打了！”
夜枫搞不懂，这人高马大、膘肥体壮的贾叔，为何总是不放过打他的每一次机会。以前挨打的时候总是痛得撕心裂肺，好在现在已经变得麻木了。
“你说不打就不打！”贾叔说完又是几鞭子。
夜枫生气了，他瞪着贾叔脸色一下就垮下去了，有时候真想和贾叔过过招。
贾叔嘴巴蠕动了两下，睁着一双大眼睛缓缓地将鞭子放了下来。
秋歌背着半框垃圾走了过来，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枫哥，你捡了这么多啊！”
“多什么多，不够换二两杂粮米。我就给你们说，谁要是敢偷懒，我，我往死里揍！”
贾叔一边说一边后退，对着身后的几十个孤儿吼了一嗓子：“一群兔崽子，磨磨唧唧不想吃饭了！”
他们都是十九区慈善孤儿院的孩子。
听说要回去吃饭，几十个小孩子全都兴奋不已。跑起来如同觅食的小鸡左右摇晃，竹篓叮铃咣当地敲打着后背。
“别跑了，垃圾都跑丢了!”
贾叔提着竹鞭跟在后面，撵着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呱呱叫着往孤儿院跑。
夜枫边走边看着报纸，他从来不跟这帮家伙争食。
等到慢腾腾地回到孤儿院，贾叔已经将所有垃圾倒在地上。木棍是要用来烧火的，铁罐可以卖钱，其他垃圾用来卖给电力公司发电。
夜枫将自己的垃圾倒了出来，气呼呼地看了一眼贾叔。
贾叔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邹巴巴的卡片：“兔崽子，十六岁生日快乐！这玩意儿寄过来好几天了，我想想还是先给你吧！”
夜枫咧嘴一笑，嘴角拉出一道弯弯的弧线。他伸手将卡片接了过来：“谢谢贾叔！”
“谢个屁，又不是我给你的！这不是咱们的惯例么？谁过生日没有一张卡片！”
说完贾叔又趁机在夜枫身上打了一鞭子，看到夜枫没有理他脸上露出得逞后的奸笑。
夜枫拿着卡片兴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小心翼翼地放到枕头底下。
夏日的夜晚，集体宿舍闷热得像个蒸笼。夜枫汗水湿透全身，没有一丝睡意。
十几个小男孩，并排躺在大通铺上，烦躁地来回烙饼。
夜枫估摸着胖保安已经睡着，便悄悄爬了起来。从两层高的铁架子下到地上，蹑手蹑脚地跑到宿舍门外。
院子里寂静无声，夜枫找了一块石板，靠着围墙坐了下来。惬意地盘起双腿，闭上眼睛享受着清凉的夜风。
“嗡，嗡！”十几只蚊子围在他身边来回打转转。
夜枫随手捡起一根树枝，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周围乌泱泱的蚊子又大又多，每一个都有绿豆大小。
树枝握在他的手里，顺着蚊子的声音在空中轻轻一抖，七只蚊子应声落地。
夜枫看似平常的一棍速度极快。七只蚊子在七个方向，木棍儿精准的七点出击。如同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一气呵成。
百米外的大树下，胖保安正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这小子深藏不露啊。”他嘀咕一声，从身边拿起一根粗壮的竹鞭，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夜枫吓得一激灵，睁开眼睛就往屋里面钻。
“兔崽子！三更半夜不睡觉？”
胖保安气势汹汹地冲到围墙边，对着夜枫劈头盖脑地就是几鞭子。
“贾叔，别打了，我马上就睡！”
夜枫疼得双脚乱跳，逃进宿舍一个纵身窜到二层铁床上。侧身一个翻转，直挺挺地落在棉絮上。
胖保安的鞭子入骨三分，夜枫从小领教了几千遍。
他的鞭子打遍孤儿院上下几百人，所有人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夜枫躺到破棉絮上，推了推旁边的伙伴：“小秋，醒醒！”
“怎么了，枫哥？”秋歌伸出手来，扣了扣耳朵眼。秋歌是他最好的伙伴，个子比他高人也比他壮，力气更是没得说。
唯一的缺点就是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三棍子打不出半个屁。
夜枫悄悄地嘀咕一声。“小秋，我们过几天是不是要走了？”
秋歌听他这么说爬了起来：“是啊，我们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嘘，不要让别人听见！”
夜枫知道生日一过，他们就满16岁了。
按照这里的规矩，满了16岁就必须离开。
这些年进来的人很少，出去的人却很多。当初和他同一年进来的小伙伴，很多人都走了。原来的两百多人，只剩下几十个了。
他和秋歌是同一天进来的，必然也会同一天离开。
“哎！12年，真快。”
夜枫进来的时候只有四岁，出去的时候就成年了。
无数个夜里，他都在想出去之后该干什么，可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外面的治安环境非常恶劣，想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夜，夜枫又失眠了。
等到夜枫躺下之后，胖保安来到刚才的围墙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足足有四十九只蚊子。
他揉了揉眼睛，扫视着四周自言自语：“这蚊子还真多。”
突然间围墙边一道黑影闪过，看起来像是一条狗的形状，可身体比牛犊还要强壮。贾叔眼睛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冷光：“王八蛋，我看你往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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