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丹火“唰”地一下抬起头，目光灼灼望向默娘。

        默娘解释道：“各大门派制作的物品都有其鲜明的风格。凡俗界工匠即便是仙山也摆脱不了一个奴籍，这些做活的手艺都是代代相传。仙长这个葫芦的打磨风格和塞子的打磨款式，一看就是万重山最常用的。”

        丹火又拿出一个空葫芦，一手葫芦一手一把银豆子，目光灼灼看着默娘，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默娘思忖片刻道：“小娘子是问葫芦的价钱？凡俗界晒干的葫芦根据大小不过几枚铜板到几十枚铜板，真正大宗门出品的葫芦却要至少十两银子。”

        默娘说到此处笑道：“这种大宗门制作的葫芦不仅可以使葫芦里的物品长时间不腐，若是遇到那等胆小谨慎的强盗，仅凭这些东西也能将之吓退。所以这种东西在商旅中颇受推崇。有些手头紧的大宗门弟子也会优先选择典当这种没有明显标识的东西。”

        丹火双手一翻，双手的物品都收回到金镯子。了然点头。怪道明明是万物堂出售的物品却没有宗门印记，原来是为了方便倒卖！万物堂卖得自己也卖得！以后就挂个幌子在这里卖水葫芦！看心情要价！

        丹火刚刚睡醒，如今风沙侵袭也不想睡，从金镯子里摸了一块石块，模仿着说书人拍惊堂木的样子，满怀期待看向默娘。

        “……小娘子是想听故事？”默娘很快领悟。

        丹火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好吧……”默娘又拧开葫芦灌了一口水，这才沉吟道，“在下也没有做过说书这个行当，只远远听人讲过。若是说得不好还请小娘子多担待。”

        丹火整个人趴上窗台。默娘包着头发的头巾上已经积了一层沙砾，沙砾随着狂风簌簌落下，头巾上又被风沙铺上一层新的黄沙。

        默娘看着几步之外狂沙无法侵扰的苍翠竹屋，和双手托腮一派岁月静好的小娘子，扯着微微有些嘶哑的嗓音道：“默娘常年居于沙漠，没有见过有趣的人和事，便讲一个故人的往事吧。”

        默娘娓娓道来，一件件小事横跨数载岁月，这一讲便是十几个时辰。

        却原来，万重山辖下有数万座大山，其中一偏远山地名曰巧山，此地山民多以“巧”为姓。这巧山为一“口”字环形山脉，正中地陷聚水成一深潭。

        巧山住民平日里靠山吃山，因在万重山辖区内，不必给凡俗界的衙门服徭役，却要负担万重山分配下来的任务。

        这山民原是逃难聚居于此，彼时得万重山门派庇佑，也不过是三年五载往万重山外门的管事堂进献些山间土产。

        谁晓得随着万重山弟子人数的暴增，巧山住民需要进献的山珍份额一年加上一点，刮地三尺也再找不出那么多东西，只能折算成银子上缴，渐渐得税银和需要完成的活计，便要比凡俗界衙门的徭役还要更重。

        这巧山除却一年里要按照人头给外门交人丁费，满十五的成人不论郎君还是娘子都需要去外门做杂活，每三年必须做满一年。这杂活若是种地、洒扫、做木工还好，若是开山路、挖地渠或是挖矿，大多都是一副破草席子了结余生。若是不想服徭役就要拿钱赎买。一个人一年的徭役要二两银子来抵。

        巧山山民居住数代已然在此地扎根，山民之间更是频繁嫁娶连亲带故，众人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就算赋税徭役渐重也不舍得离开。何况这些赋税都是几年一加仿若温水煮青蛙，众人咬咬牙就挺过去，挺不过去那就全怨命不好。

        突有一日，一个六岁的女娃娃随祖母在深潭旁玩耍，不幸失足跌进深潭。山民皆不怎么会水。这深潭平日里连个鱼虾都没有，深潭水冷又有暗流常夺人性命，连成人都不敢轻易下水。

        女娃娃家人闻知噩耗泣不成声，一家人在日落前到深潭旁给女娃娃烧纸钱送女娃最后一程。谁想这女娃娃竟被深潭中的暗流冲回岸边，自个吐了几口水又醒转。一家人到时，好心的妇人正在给女娃娃喂热姜水。

        这女娃娃不仅大难不死，被深潭底部的暗流冲上岸边时，湿漉漉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比成人手掌还大的河蚌！

        山民皆惊奇，众目睽睽之下，有那胆大的山民将这河蚌当众刨开，贝肉饱满肥硕中间有一明显凸起，割开贝肉开出桂圆大小的淡金色珠子，有那等常年在外行走见识广博的山民言，此乃河珠，如此大而浑圆还自带色彩的河珠实乃罕见！

        这颗河珠被十几个山民带出山，一起拿与过往游商倒卖，卖得一千二百两白银，归来后众人议定，女娃娃家独得一百两，巧山其它人家一百多户瓜分了剩下的一千一百两白银。

        女娃娃家成人不过七人，两老汉、一老媪、三兄弟、一媳妇，一百两不仅能免去三年内的徭役，还能给年轻的三兄弟再另外娶两个年轻媳妇。余下的银钱说不得连再三年的徭役都能抵去。

        然而女娃娃家可以赎买全家徭役，山民中却也有人口多的，这点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有能抵掉徭役的，也有始终凑不够银钱的。有凑不够银钱的人家来找女娃娃家借。

        然而女娃娃家的一百两银子，除去这次抵消徭役的十两，又留出十五两备用，老媪和媳妇不会被派去挖矿所以要去服徭役，剩下的银钱早被拿来盖了两间新屋还从游商那里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媳妇，哪来的银钱再往外借。

        从来不患寡而患不均。没借到钱的山民怨恨这家有银子起房子买媳妇也不愿意借人银子救命。女娃娃家也心有不满，明明珠子是自家娃娃抱回来的，自家却连个零头还没分到，大头都分给了众人竟然还来借钱。

        更有那凑不上银钱不得不去服徭役的男丁也想，凭什么都是父母养的爹娘偏心别个不偏心自个！

        这一年巧山只有七个男子没凑够银子，既有男丁要赋役，更没有人家给女子赎买给人说嘴。因为男子人数太少直接全部被打发去挖矿。这个活三个人里可能就要有一个和草席子共度余生，何况要是不小心塌方一个都跑不了。

        七个人凑在一起合计半天。既然爷娘不偏心自个，那也没必要白白把命填在这里。七个人找了个实力低微的管事告发了深潭里有明珠山民私卖之事。左右这巧山也呆不下去了，徭役也就没有必要再管，七个人直接离了万重山范围去做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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