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随着她妈唱山歌一样的尾音，镜头晃晃悠悠从厨房转到院子。
农村杀猪赶早不赶晚，通常五点就要起床烧水了，现在一切准备就绪也还不到六点。
家里的人都起来了。
外边天还没有亮，院子里开着大灯。
院子里站了五六个叔叔阿姨，说说笑笑的，尖锐的杀猪刀在案板上泛着冷光。
见她妈举着手机出来，一个叔叔笑着说：“大嫂，这么早和谁打视频啊？”
“我们家江晚，她老板看重她，工作太多了，今年回来得晚，让她看看我们杀猪。”
二婶在边上附和说：“真羡慕你哟大嫂，女儿这么有出息，不像我家那个，今年钱没找到一个，月初就回来了，说不要在外面浪费钱了。”
“哪有噢，她也就是普通打工的，一样的。”
她妈的声音笑眯眯的，说着谦虚的话，“傻子一个，你不知道她上个月给我买的一件毛衣，商家欺负她不懂，质量撇得哟，才洗一次缩水缩得我们家旺财都穿不下。”
旺财是她们家养的狗，一只土狗串串。
二婶也在吐槽：“害，上次我们家芳芳不是一样的，买点水果回来，被人家换了差的都不知道，她们这批长大了真没一个省心。”
两个妇女在吐槽自己的孩子，说着江妈又对视频那边的江晚叮嘱：“以后不要浪费钱了，你们小孩子家家去外面买东西老板最喜欢了，又不会还价又不会看质量，冤大头一个，我不差你这几件衣服，实在不行你要想给我买直接打钱给我，自己去街上买。”
赚钱不容易，能有几个钱给别人骗啊。
打了钱她也不会买的，存着给江晚攒嫁妆。
不要江晚的钱，现在自己身体还行，没到等儿女孝顺的时候。
二十多岁的人了，在她妈眼里，还是一个上街买东西被宰的冤大头。
江晚问：“是哪件？”
“就是那件红色圆领的，前面还有亮亮的。”
江晚想了一下，是从庞茯苓衣柜里找出来寄回去的，因为这件衣服是为数不多色彩鲜亮的毛衣，感觉挺适合她妈就寄回去了。
“那个是羊绒衫，不能机洗的。”
江妈：“啊？洗都洗完了，你怎么不早说，多少钱买的？”
看着她妈紧张的脸色，江晚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气她了：“好贵呢，两百多块。”
两百的百八十倍差不多，庞茯苓的衣服就没有便宜的。
听到是两百，江妈也不急了，抱怨了她一句，“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不会过日子，你看两百就这么浪费了。”
二婶在边上劝慰她妈，“哎呀大嫂，孩子也是孝心。”
人啊，是经不得对比的，这样比起来她家那个也不错了，心里也畅快了，虽然也不省心不怎么赚钱，回来往家里带东西，让她买件羽绒服，买来一看价格上千了，看了视频那边的人一眼，就笑了。
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呢，父母又用不着。
江妈还在教育江晚，这时从屠宰场请来的屠夫叫住了江妈：“大嫂，可以去提水出来了。”
她妈哎的应了一声，说笑间就和几个嫂子进去打热水。
这热闹的氛围所有人都开心极了，除了猪圈里被拖拽着往外走的猪。
很快那边就传来一阵尖锐惨烈的猪叫，视频那边一阵黑暗。
场面太过血腥，江妈把镜头转了一下。
网上段子说，“有人当上了礼部尚书，有人深夜里起来按猪。”看到文字的时候没有觉得很好笑，镜头再次出现画面时，江晚就看见她弟弟江晨围了一个红围腰，眼疾手快的往案板下递盆接血，就明白具体笑点在哪里了。
一众中年人中，年轻的江晨格外突出，江晨今年高三，学习还不错，家里没有因为他是高三生对他有什么优待，干活的啥都干。江晚看着他狞着鼻子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她笑着带着被子都在震，后背有点凉。
江晚侧着身体，把被子拱起来了，她才发现庞茯苓也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晚突然想起，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庞茯苓和家里通电话，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家里的情况，就像没有家人一样，大概和家里关系处得紧张？
她不说，江晚肯定不会主动去问的。
思索几秒，江晚翻过身去搭住了庞茯苓的肩膀，手机伸了出去，“你看我弟，是不是很好笑。”
庞茯苓露出半张脸，江妈那边就看见了。
江妈好奇的问：“晚晚，你边上是谁啊？”
江晚正思考怎么回复的时候，庞茯苓往她这边翻了个身，挨着她的头对着江妈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软软的声音，有礼有节，宛如邻家女孩的样子，任谁都想不出来这是叱咤商场的庞茯苓。
江晨也过来凑热闹，断言：“还能有谁啊，肯定是我盛姐，是吧姐？”
江晨比江晚小七八岁，和盛诃子是很熟悉的，小的时候没少吃盛诃子给的零食。
手机中一张精致的脸露了出来，和江晨巨大的脸面面相觑。
江晨闹了个脸红：“哎呀，不是。”
江妈一把拍开江晨的头：“让开，你这个猪脑袋，你盛姐南方过年去了，她寄来的海鲜真是被狗吃了。”
江妈骂着江晨，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我给你说，诃子寄了好多海鲜过来哟，她说她们家是去南方过年了吧，给我买了好多海鲜叫我们尝尝鲜，寄过来都还是活的，我们都吃了好一些了。”
江晚老家是内陆城市，县城那边鲜活的海鲜不多，特别是过年，极少数有几样，价格老贵老贵了，现在大家都不缺钱，抢的人还可多。
江妈打算过年前几天再买这种鲜货的，毕竟时间放不长，没想到盛诃子寄了这么多过来。
江晨也在旁边说：“真好吃，可惜有的人没有这个口福咯。”
保鲜柜里放到过年，肯定没有鲜活的好吃了。
江晚没有在意，她和庞茯苓同吃同住，冰箱里东西太多了，什么好吃的都不稀奇了，往庞茯苓那边凑了凑贴着她的背，把手机放在两人面前晃了一下：“你看，是我另外的高中同学，你们没见过的，叫庞茯苓。”
庞茯苓抬头看了她一眼，敛下眉眼。
江妈和江晨都觉得名字有点熟悉，不过没有想起来也就作罢，国内同名同姓的人多了，熟悉也不奇怪。
江妈很自来熟，对待女儿的同学十分热情：“小庞有时间来家里做客啊，我们江晚平时都不爱带同学回来，都没有见过她几个同学呢。”
江晚怕她妈太热情吓到庞茯苓，连忙打断她的话：“现在谁工作不忙啊，忙得很没有时间来老家做客，太远了。”
她妈还在说什么，江晚只能敷衍过去：“好好好，等她有空有机会我带她来，不过你别想了，她忙得很。”
江妈觉得江晚这家伙真一点都不热情好客，没有继承到她一点社交风采，这样子能交到朋友吗？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不会交朋友怎么能行，看着庞茯苓唇红齿白的实在喜欢：“小庞你来，到时候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庞茯苓很乖巧的应了好，还说不忙。
江晚诧异的看着她,拆台是不是？
想了想庞茯苓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实在有礼貌，对她妈这样的农村妇女礼数也十分周到。
江晚又交代她妈：“你们赶紧把腊肉炕好，今年多搞点五香的和麻辣的，去年那个还挺好吃的，等我过年回来带腊肉给你吃。”
后面这句话是笑着对庞茯苓说的。
庞茯苓一大早被吵醒，没想到心情还不错，“嗯。”
江晚之前是有一些担心的吵醒庞茯苓有起床气的，见状也就放心了。
临近年底，打工人都没有心思上班了。
监察部的办公室在一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年底了事情更少。
江晚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出大厅来走走。
没想到遇到了采购部的小周，那家伙提着咖啡，一看到她就像兔子一样，跑得飞快。
财务部在后面小王提醒她：“你闯鬼了？咖啡都要撒没了！”
小周对她使了个眼色，小王一看，跑的比小周更快了
江晚站在原地实在无语，她吃人是不是？
正好看见综合部小李，想上去打个招呼，没想到人家一扭头直接进了厕所
“摸鱼就摸鱼呗，我又不吃人。”没人能听到她这句话。
只剩她一人孤身站在原地。
没关系，靓女总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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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没几天就过年了。
庞茯苓给了十天假，江晚回去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
中午的高铁，早上起来江晚就在收拾东西，她没有带太多东西回去，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乡下白的过不了一天就灰了，黑色正合适。装了几件换洗衣裳和护肤品小样，一个行李箱都没有装满。
当列车缓缓朝着家乡的方向行驶时，江晚归心似箭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出去上班一去就是一年，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和亲人团聚，城市的钢铁深林比不上家乡绿油油的山木林，列车穿过一个个隧洞，下了高铁，江晚觉得空气都清新起来。
好心情截止在江晨让她来取包裹的这一刻。
江晨说是来接她的，可是眼前的包裹堆得比人都高了。
好不容易全都搬回了家，江晚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很虚弱了：“你疯了？买这么多东西？”
江晨表现得很惊讶：“不是你买的吗？”
江晚摇头。
江妈去看了看寄件人，惊奇的说道：“哦哟，是小庞啊，怎么买这么多？”
当所有的东西都搬进房子，江妈也吓了一跳：“妈呀，是把超市都批发下来了吧，我们怎么吃的完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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