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意识昏沉。
她感觉头晕目眩，有些恶心。肺部呛得厉害，她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你醒了。”
言霖月猛地睁开眼。她看见一个身着修身紫色长裙，头上扎着高马尾的陌生女子端着木案走过来，木案上有一碗汤。
她有几分惊慌地往后蹭了两下，谨慎地环顾四周。
这是……古代建筑？这女子穿的古代侠客服装？还有……自己这一身宽松的中衣，也是古装！
穿，穿越了？！
“你是谁？这是哪！我是什么人？”
言霖月连连发问。
女子眉眼锋利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看起来有些凶。她放下木案，奇怪地看言霖月两眼，自顾自地说：“失忆了？”
言霖月看到一面铜镜，急忙爬起来跑到镜子前。幸好……是自己的样子。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女子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坐下，瞅着她，说：“没想到泡一泡，脑子也进了水。”
她又清了清嗓子，耐心下来，说：“这里是轩辕堂，专门捕猎妖兽、为民除害的雇佣仙门。呐，窗外面那大片荷池看见了吗？你就是在那里面被捞起来的。当时你装束奇异，我也看不出你先前是什么身份。哦，衣服是我给你换的，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我给你洗了晾外边了。有空自己收一下。”
言霖月低头思索了一下，回忆起自己失足摔下河堤的那一幕。最后在溺水快窒息的时候，她好像感知到什么力量，用它隔空撕了个口子，那黑漆漆的洞直接将她吸了进去……所以说，自己可能是被那个黑洞给带到了这里。
言霖月脸色有些发白，她抬起头看向那个不耐烦地盯着自己的高马尾女子，轻声说：“谢谢……我还记得我叫言霖月，姐姐怎么称呼？”
女子颇有几分飒爽地站起来，说：“花九陌，叫我陌姐就行。留下你是师父的意思，你要谢，还得去感谢他。桌上的姜汤喝了，别病怏怏的给大家添麻烦。轩辕堂都是粗枝大叶的人，见不惯金贵的娇娇女。”
花九陌皱着眉又打量了几眼她纤瘦的身板，然后朝屋外走去，嘴上补充了一句：“我还要去监督那几个爱偷懒的家伙修炼。你静养着，有什么问题等我有空了再跟你说。”
“好……”
见人已经走了，言霖月渐渐平复下心情，走到桌边看向那碗姜汤，然后视线上移，投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巨大的荷池。荷池上绿影绰绰，偶尔显现出几条木板栈道，交汇在荷池中心，那里有一处不小的雅致水榭。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各色荷花在朵朵绿伞间轻轻摇曳。有的荷叶上还存着昨夜的雨珠，风一拂，如珍珠在翡翠盘里四处滚动。
“所以……原本那个世界的故事结束，我将要开启新的篇章了么……”
言霖月靠在窗边，伸出手拖住下巴，她发觉现在的自己平静得出奇，似乎是与这盛夏荷池融为了一体。
奶奶的去世让她感觉自己成了无根的浮萍，现在漂泊到哪里都已经无所谓，坦然接受便是了……还能怎么样呢？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也不知自己即将面对些什么，只明白自己现在是这个陌生世界的一份子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喝了那碗姜汤，言霖月感觉自己似乎真有了点力气。她伸手握了握，却突然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似乎就变得轻盈许多。
“修炼……”
言霖月突然想起刚刚花九陌说的那个词。原来，这是一个修仙界……
言霖月正在思索着这个世界的修行体制之类的，突然有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闯入了脑海。她愣怔片刻，然后决定试着按照自己多出来的记忆吐纳灵气。
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从自己体内发出的闷响，然后有大量的灵气涌进她的四肢百骸，在强大的灵魄操控下沉静在经脉之中。
“这是……悟灵！”言霖月想起了这个词。
接着，她将灵力灌进右臂，朝窗外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一股轻柔又无形的力量推了出去，拂弯了窗外一大片的荷叶。这熟悉的力量让她心跳有些加速。她朝桌子上一伸手，那碗立即被她隔空取来，稳稳的落在了她手里。
“这是……我曾经拥有的力量！”
言霖月现在有些惊讶，因为这无比熟练的操作让她想明白一件事——她来过这个世界，甚至待了不短的时间……
“所以是那个梦？或许……那根本就不是梦！”言霖月的心跳再次快了起来，“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言霖月想起有人跟她说过，跨越强大的空间墙，空间之力的阻隔是会封锁灵魄的记忆的。
她的目光从自己手上凝聚的灵力团上移开，再次投向远方。她记得，那个梦醒来时，自己的心痛得如同被千刀万剐……那是个实实在在的噩梦。
言霖月低垂下眼眸，有几分苦涩地笑了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不就只是一场梦吗。既然是一场噩梦，不如就此放下，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吧……”
既来之，则安之。言霖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缓缓平息下自己体内的灵息。
她轻缓地走到书柜边，拿起一本有些泛黄的书籍，随手翻阅起来。这里气候潮湿，这间屋好像平时没有人居住，书本上生了些霉斑。
“我居然认得这些字……”言霖月喃喃，“原来以前有人教过我识字？幸好不是个文盲，看来，以后有可以消遣的东西了。”
她静静在窗边坐下，迎着雨后初晴的阳光，饶有趣味地一页一页看着书上的关于各地民俗的介绍。
傍晚，快过饭点了。言霖月的房门突然被不客气地推开。
花九陌走了进来，皱眉看着她，“怎么不出来走走？都忘了还有你这号人，差点连饭都没给你留！”
看着陌姐这盛气凌人的模样，言霖月不觉有些好笑。明明每次都是在关心人，说出来的话却跟人有仇一样。
言霖月温婉一笑，放下书，起身朝门口的花九陌走去，“陌姐，我这就出去。”
见这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温温柔柔的，仿佛一碰就碎，花九陌说话都不敢再冷声冷气。
“跟我来，师父说要见见你。”
言霖月微笑着静静跟在花九陌身后，绕过了几处回廊，经过两个空旷干净像格斗场一样的院子，她们终于来到中心的一处大厅。
“来了……”
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主位上响起。
言霖月看向那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只觉得他是一个聪慧稳重的老者，不过有些历经沧桑的凄凉之感。他穿着玄色中衣，外罩深紫薄衫，颇有一堂之主的风范。
“嗯，师父。她说她叫言霖月。”花九陌上前一步，跟老人禀报。不过比起之前跟言霖月说话，她此时的语气却是客气温和许多。
言霖月对上这双历经沧桑的眼睛，竟也生出些伤感。却见那老者与她对视的一瞬间愣住了。
因为老者在言霖月眼中仿佛看见了天上瑰丽又古老的星辰，是那样孤寂又荒凉，摄人心魄，让人过目不忘……
“你这小姑娘……”老者有些哑然。
他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明明看见了一种非自然的伟力，但眨眼间又什么都没了，无处追寻，不留痕迹。
花九陌被师父这失常的表现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出声提醒：“师父，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说：“无事。这小姑娘有些不一般……”
言霖月和花九陌都摸不着头脑，脸上更加疑惑。
老者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算是温和地对言霖月说：“小言坐着吧，我们要一起吃饭了。”
“嗯。”言霖月点头应下，没有丝毫见外。
接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跑了进来。十一二岁模样，鹅黄的裙子，柳眉杏眼，有几分灵动又骄横。
“师父，我完成今日的运灵了，估计过不久就能悟灵成功！”
她正笑着跟堂主邀功，却瞥见了一旁多出来的言霖月。
“师父，她是谁？”
小姑娘眼里有些排斥，她不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家人。
堂主解释：“她是昨夜落水的姑娘，现在失忆了，估计一时走不了。黎裳你不可玩闹，打扰了别人修养。”
花九陌也叮嘱道：“宁黎裳，她现在还虚弱。你再把别人给吓跑了，我也要好好教训你！”
宁黎裳撅起嘴，不高兴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飞速打量言霖月一眼，说：“放心吧，我不会跟个病怏怏的人计较。只要她不跟我抢师父，我就乖乖的。”
食不语。
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并不算美味的晚餐，宁黎裳没有像以往一样蹦走去捉蜻蜓玩。她要留下来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有什么目的！
“小言，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怎么掉进了那轩雨池？”堂主突然问起。
言霖月摇了摇头，“都不记得了，不知我是何人、家在何处、要去往何方……”
“既然这样，你暂时留在轩辕堂吧。”
宁黎裳突然跳起来，说：“怎么会有人记得自己名字却不记得自己是谁的？我看你就是撒谎，想拜师父为师！告诉你，我可不认你这个师妹！”
花九陌伸手，隔空将宁黎裳提起来，丢回椅子。宁黎裳张牙舞爪要挣脱，却只无奈地被按回了椅子上。
堂主没有理会宁黎裳，继续说：“留下是可以，不过我们轩辕堂不养闲人……”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露骨了。
言霖月见堂主神色如常，没有恶意，就笑着说：“自然……不知道这里还缺不缺厨娘？”
“你会做饭？”花九陌有些不可思议，看言霖月这细皮嫩肉，柔柔弱弱的样子，完全不像会干下人活的。她一直以为言霖月是哪家小姐穿着奇装异服跑出来玩耍的。
言霖月笑着点了点头，不暴露自己修为的情况下，她现在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厨艺了。
堂主本来想试探一下身份不明的言霖月，却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个答案。虽然感觉有些古怪，但他还是答应下来。若言霖月有什么坏心眼，他是一眼能看出来的。言霖月成了厨娘，宁黎裳也消停下来。
后来熟悉了一下这里的厨房，了解了大家的进餐时间、口味爱好、食材特点等等等等，言霖月正式入驻厨房。言霖月还知道了，看起来小巧别致的轩辕堂除了堂主和两个亲传弟子，还有近百名门人。不过她不用给那么多人做饭，她只负责堂主和花九陌、宁黎裳的伙食。
尝过她做的第一顿饭，大家就格外庆幸当初留下了这个失忆的姑娘，简直是捡到了宝！特别是贪吃的宁黎裳，对言霖月也不骄横地喊“厨子”了，一口一个言姐姐，简直甜得能挤出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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