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六岁。
《好好喜欢你》第21章·
皮卡停在一家小超市门口。
上车前，郑诚看到路边有彝族一家人直接席地用餐，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他朝谭毓文比了个【等我一会儿】，就转身钻进小超市里。
没多久，他就从超市深处走到门口的收银台，准备结账的是几只新碗，没有彝族人喜欢用的菜盆那么大，是汉族人喜欢用的那种。装碗的塑料袋里，还有几幅新餐具，筷子勺子也都是汉族人喜欢用的那种小一号的。
眼看他就要付完账，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高大的身影重新钻进了小超市，拎了两盏小台灯出来，想了想还像是有什么不妥，再次转回去……
谭毓文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等着他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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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佳好这厢，已经扫完了全部教室，连带把桌椅、板凳、黑板、窗子都擦了个遍。
支教五人组原本只有单修杰在帮田佳好忙活，看到她这么忙里忙外的，操场上的莫楠、刘易阳和沈校长，甚至曲么阿杨也都在忙着和水泥铺操场，他们就没脸再咸鱼下去。
可一伸手帮忙就一直忙活到中午，各个累得腰酸背痛。还是只有看上去最弱不禁风的田佳好还精力旺盛的忙得停不下来。
单修杰也快累趴下了，把还想继续爬高擦窗的田佳好扯下来。“你吃什么小霸王充电器了吗？续航能力这么强？”
这时候，曲么阿杨也张罗大家吃饭了。
早上，她拿来的熏肉和土豆热热就能吃，一顿中午饭又把几个人凑在了一起。
饭桌上，刘易阳和莫楠还在和沈校长商量着，把校舍的墙壁重新粉刷一下。
汪敏对他们俩崇拜得不行。“楠哥，大刘哥，你们可太厉害了。简直无所不能。”
莫楠照例不爱说话，只笑笑。
刘易阳则谦虚道。“体力活儿，好干。”
沈校长抱着小儿子摇头。“这可不是谁都会干。他们呐可比专业人士都干得快。上次请县里的水泥匠来，干三天都没他们这速度。后来，又下了几场雨，就那么点活儿，后来一个月都没干完。”
他又指指屋顶。“像这种小修小补的活儿就没人愿意干，钱少还危险。你们看，阿诚也就收拾了一早上，要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要弄多久。下个星期，孩子们总算不用在教室淋雨了。”
沈校长说完，大家伙就一阵夸赞。
杜洛克一早好奇刘易阳他们几个之前在部队的事迹，瞪着眼睛问。“大刘哥，你们以前是特种部队的吧？我听说特种兵都是四人一组，叫特别行动小队。你们和沈校长的弟弟刚好四个人，是不是就是一个小队的？你们都执行过什么特殊任务？有杀过劫匪、枪击过人犯吗？”
刘易阳一听，笑了笑，把沈校长倒在小碗里的米酒抿了一口，什么都没说。
莫楠则像是没听到似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曲么阿杨操着不十分标准的普通话解释。“你们不能问这些的，他们不会告诉你，连我们这些家属也都不知道，都是郭嘉机密。”
汪敏开始曲线救国了。“那你们是不是什么都要学？和电影上的一样，飞车俘虏、攀登绝壁、擒拿格斗、无人区生存？”
听到这儿莫楠勾了勾唇。
刘易阳反倒还笑着帮他补充。“还有跳伞、潜水、开坦克。”
这下，大家禁不住一阵惊呼，就连田佳好也瞪大了眼睛。
刘易阳指了指莫楠。“他喜欢拆弹也喜欢缠纱布，是我们的拆弹兵也是医疗兵。我喜欢近身格斗和各种器械。阿城一直喜欢爬高，眼神儿好，枪法又准，就是趴在屋顶上爆敌人头的那个。浩子……”他看了看沈校长。“他是我们的指挥员，负责侦查和向导。”
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沈校长也满眼动容。
这时候，刘易阳的手机响了起来，居然是视频电话。
他也不避讳，直接接起来，里面有一个童音划破长空，“爸爸——”
刘易阳也激动起来。“哎——我的小宝贝儿。这几天你有没有想爸爸？有没有乖乖听妈妈的话？”
紧接着就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传出来，“老公，你还好吗”。
刘易阳笑着把镜头拉转过来，努力让周围人都入镜。“老婆，我现在正在和同事们吃饭。你和宝宝吃了吗？辛苦了，我下星期就回去。”
大家一拥而上，争着要看刘易阳的妻子和孩子。
田佳好第一反应则是去看毛婉宁，毛婉宁也在这个时候看了田佳好一眼，但很快便和大家一起把笑脸凑过去，看着屏幕上牙牙学语的小宝宝笑弯了眉眼。“大刘哥，嫂子真好看，你家宝宝那么可爱，随嫂子不随你。”
……
田佳好隔着视频和屏幕外的温婉女人打过招呼之后，就没再凑热闹了。她不是特别会来事儿的人，嘴也没他们那么灵巧。坐回位置上的时候，发现莫楠也默默的嚼着熏肉。
她小声唤了声，“楠哥。”
莫楠冲她弯了弯唇……
正午的艳阳火辣辣的，莫楠在操场边找了处有树荫的地方，一边和田佳好闲聊，一边等刘易阳结束通话后，过来干活儿。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莫楠不抽烟，蹲在地上显得百无聊赖。
田佳好学莫楠的样子蹲下来，小声问。“楠哥，你知道我很久以前就认识郑老师吧？”
莫楠勾勾唇。“知道得不多，阿诚只说，他有点想追你。”
田佳好根本没意识到莫楠居然是这么直接的人，莫楠的语音刚落，她就把自己烧成了颗红柿子。
莫楠笑笑，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我们当过兵的，做事说话都有点莽，你别介意。”
田佳好梗着喉咙强自镇定了半晌，才摇摇头。“楠哥，我想问你们六年前那次任务。”
莫楠侧头看向田佳好。
树荫下的女孩儿脸颊依旧红扑扑的，眼神却并未退缩，怯懦混杂着勇敢，难怪郑诚会想试试，这真是个容易引起人保护欲的姑娘。
他提了下嘴角。“具体是什么任务，我不方便告诉你。但阿诚确实就是在那次任务中受伤的。”
莫楠这种单刀直入的性格，让田佳好有些措手不及，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爽利。她点点头，干脆也不接茬了，静等着莫楠继续说。
“那次任务浩子指挥得很成功，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恐怖分子的老巢。阿诚直接击毙了他们的头目，却在撤退的时候，遭到藏匿起来的恐怖分子余党用自杀式炸弹暗算。”
恐|怖分子！？头目！？自|杀式炸|弹！？
那不都是电视新闻上才会有的画面！？
田佳好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浩子当场牺牲，我们两个也都受了伤。阿诚当时其实离得最远，却为了保护我们，跑回来抢炸弹，最后在医院躺了半年，才慢慢恢复意识。”
“半年那么久？所以，郑老师的耳朵就是那时候，被炸伤的？他的听力，还有没有恢复的希望？”田佳好攒紧拳头，着急得小声问。
莫楠抿了下唇。“医学上应该算是颅脑损伤，记忆和听力，还有其他感官都受到了影响。目前已经错过最佳康复时机，今后到底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要看造化了。”
短短两句话，田佳好听得心惊胆战，看造化的意思，难道是意味着希望渺茫？
可是郑诚他才27岁！
“楠哥，你说的其他的感官受到影响又是什么意思？是哑了吗？郑老师的嗓子也受损了？我之前其实在网上查过的，后天失聪的人也是可以说话的。郑老师也是后天失聪，可是为什么现在既听不见也说不了话呢？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我早上看他在吃药。那是什么药？是吃能恢复记忆的药，还是能恢复听力的药？他现在是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因为太过担心，田佳好一口气，乱七八糟地问了一堆。
莫楠并没有失去耐心，反而把语速放缓。“他现在具体吃什么药，我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滋养神经的药，脑神经康复是个漫长的过程，也可能会对恢复记忆有一定帮助。不过，现在他到底恢复到怎么个程度，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我们几个，阿诚也不太愿意透露。据我所知，就那次任务他是完全想不起来了，任务之前的许多事情他也记得很不完整。他这个后遗症是属于脑损伤性失忆、失聪以及失语。”
“失语……”田佳好念着莫楠的话尾巴，脸色愈发难看。
莫楠点了点头。“脑神经损伤性失语，并不是嗓子受了什么伤。不过，据说阿诚的这个失语症应该是可以恢复的，只是因为他对声音的记忆不清晰，又失去了听力，所以才会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很好康复的办法。”
田佳好太难过了，原来现在的郑诚连对声音的记忆都没有了。
但莫楠还没说完。“不光是这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郑诚至今还有轻微的读写障碍，同时失去了绝大部分味觉。”
田佳好的耳边忽然“嗡”的一下，满脑子乱糟糟的。
莫楠看她的表情凝重，赶紧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这些后遗症对阿诚来说其实都不算什么。原本像他当时的伤情，70的病患都会变成植物人，一辈子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但是，他不仅康复了，还只在康复医院待了两年，就学会了手语，重新学会了读书写字，恢复到基本能和正常人交流的水平，生活也回到了正轨。你看，他这几年还为自己开创了另一片天地，我们几个兄弟都替他高兴。”
田佳好知道，郑诚说这些是想宽慰她的。可是，她的心却更乱更难过了。
原来郑诚不仅在病床上躺了半年，还在康复医院待了两年那么久？！
他要学习手语她能理解，可是他居然还要重新学习读书写字，连基本的与人交流也要放在康复的内容里？什么程度的伤情需要学习与人交流？那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该做的事？
脑损伤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病？
田佳好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许多事一想就会把最坏的结果想出来。可是，即便如此，她都从来没想过是这种情况？郑诚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她还偷偷嘲笑他写得字难看；她还笑话他和小朋友一样喜欢吃甜品。
等等！
田佳好脑中一个激灵。
她抓了下莫楠的袖子。“楠哥，我看到过郑老师很喜欢吃冰激淋的。”
出乎意料的，莫楠竟笑了下。“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
田佳好听不明白了。
莫楠则有些恶作剧地挑眉。“跟你开玩笑的，其实甜味是他唯一能尝出来的味道。”
田佳好心底一沉。
唯一……
然后，她就看到莫楠收敛起笑容。
“受伤后，虽然阿诚的绝大多数的生活技能和认知没受影响，但是他的记忆模糊，也听不到声音，许多事情他都是靠下意识的反应来做决定，所以就会有些麻烦。但是，阿诚一向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六年过去了，他表现得很好，也掩饰得很好。但如果你和他相处久了，还是会发现和我们普通人会有些不同。希望你多担待。”
莫楠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田佳好的眼睛，叹了口气。
再开口时，显得语重心长。“其实，从生活经验来说，现在的阿诚，只有六岁。”
六岁！
田佳好胸口一阵滞闷，思路堵塞，大脑一片空白。
这太匪夷所思了！
莫楠对她这个反应很柔和。“我明白你会感到震惊，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顿了顿，朝操场的转角处看了看正走来的刘易阳。“今天说多了，你要替我保密。阿诚其实并不想我告诉你这些。你得给他留点面子。”
说着，他就站起身，朝一旁的水泥堆里倒上水，搅拌起来。
田佳好跟着站起身，点了点头，心里还是乱得说不出话。
而在刘易阳他们走到近前的时候，莫楠却抬起头来冲她笑。
“对了，忘了告诉你。早上的菜都是我炒的，但是面是阿诚做的。那小子小心眼儿，你得找个时间夸夸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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