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文/醉书南飞
和罚款一起翻倍的，还有君玄的工作量。
误会解开后，念在路修满也是受害者的份上，君玄在和上级反映了情况之后，就暂时撕掉了那张黄符罚单。代价是这次降低新闻影响的费用，要由路修满来承担一部分。
相应的，君玄也成了此次事件的负责人，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临时交接和紧急处理人了——要负责全程，而不是开了罚单就能走。
对此，路修满很是感激，这样就不会留下处罚记录了，他也不再需要跟着回去协助调查。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就好了。
特事局刚才又开了辆越野车来，他们四个一起坐在里面，等待新闻被特事局的幕后部平息，等待具体的公关费用确定，就能各回各家了。
真是前路光明。
路修满甚至偷偷动用了些妖力，他没法像人类一样压热度、辟谣、转移网友注意力，但可以暗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和自己有关的一切痕迹变得更加模糊低调。
与他的乐观欢快相比，君玄则表现出了完全相反的丧气，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原因无他，假期泡汤，工作加倍。
或许是那独坐一旁，捏着烟出神的样子太过忧郁，连路修满都忍不住频频看过去，心生愧疚。
出于心虚，路修满没好意思直接打扰君玄，而是转向了看起来更阳光开朗，笑起来也亲切的另一位特事局小伙。
小伙被同事称作小明，是君玄的下属。在知道路修满是鹿妖后，就对他降下了戒心，才认识没多久，就和他小声说起了悄悄话。
“你不用太在意，我们老大就这样，社畜嘛，畜久了自然而然地就会带点丧。”
“社畜？”
“就是为了工作当牛做马的人，”小明仗着君玄注意力没在这边，说得越来越多，“别看老大表面上不苟言笑，其实人很好的，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他是很好相处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加班了不开心就迁怒无辜的人。”
原来如此。
路修满点点头，稍微理解了小明的意思，又同时有点不解道，“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嘿嘿，这不是老大要成你的担保人了嘛！”
“？”
“你现在没有通行证，又是被害人，在你离开人间界或者拿到证之前，他都会跟在你身边，以防万一的。”
话音刚落，原本在一旁出神、好似完全没关注这里的君玄忽然回头，幽幽地朝他们看来，眼眸里的高光都不见了。
小明嘶了一声，立刻开溜。
“……”
不知为何，路修满骤然感到压力倍增，并合理怀疑，小明刚才说的只是在安（忽）慰（悠）自己，君玄那沉默不语的模样，完全是在为新的工作感到心累。
合理地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一个脆弱而什么都不懂的唯物主义者人类闯入妖怪的世界，而自己要负责监护那个人类……嗯，确实是很令人头疼的事呢。
抱歉了。
路修满默默躲开君玄的视线，暗自握拳，并决定加倍努力地成为一个真正不起眼、不惹任何麻烦的普通人，并以最快速度拿下真正的通行证。
……
几分钟后，尘埃落定的消息传来，和幕后部通话过后，小明和另一位同事有了别的任务，开着部里的车先走了。
君玄单独留了下来，倚坐在自己的摩托车上，也接了个电话，不知和那头的同事说了些什么，视线频频看向路修满。
这视线看得路修满越发忐忑，一度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又要被罚。
方才他看着公关费，害怕无法收场，偷偷动用了妖力，让自己的存在变得薄弱、容易被遗忘，这样看到他照片或视频的人，也会在关闭页面后更容易忽略他的有关信息。
他反复想着，刚才小明说过，新闻闹大了，关注度下不来，才会更麻烦，现在这样，应该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吧？他应该没有帮倒忙才对。
也许是直觉感到不太妙，在君玄终于挂了电话，朝他走来时，路修满下意识主动抢先问道，“没事吧？”
“有事。”
君玄的手捏着那支烟，再一次默默地掐灭收起，慢慢说着，“好消息是，骗了你的那伙人已经抓到了，证据确凿。”
“这么快？”
路修满的眼睛微微睁大，心中雀跃起来，“那我……是不是没事了？”
君玄突然轻笑了一声，而后又一叹气，不置可否，“还有就是，你似乎是唯一的受害者。”
“唯一的？”
路修满一时没理解这个意思，疑惑不解地托起下巴，认真回想，“我在上课的时候，有很多很多同学的啊，考试的时候一个考场十个妖呢……”
要说被骗，那些妖应该也被骗了啊？
说着说着，他灵机一动，震惊道，“啊！该不会那些同学们和老师们合伙骗我一个吧！多大仇！”
“不，”君玄盯着他的神情，也颇感奇怪道，“是只有你一个人把假证当真了。”
“？”
“其它的都是故意买假证，故意造假，想蒙混过关。”
“……”
路修满顿时更加震惊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本来，其它人还在怀疑，认为你是在故意装傻，以此逃脱买假证、用假证的罪名。”
君玄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路修满的神情，而后神色略微复杂道，“但是其它用了假证的妖都比你聪明、不，狡猾多了，虽然拿的是假证，但知道如何正确融入人类社会，还知道躲着特事局的人，不像你……咳，所以，你被骗的说法，暂时是可以取信的。”
“我没有故意装傻，真的。”
路修满听着松了口气，整个人肩膀都耷拉下来，“你们愿意相信我真是太好了，小明说的没错，你是个好人。”
“……”
君玄无言片刻，示意他跟着，坐上了自己一旁的摩托，“那现在是去见见那伙骗子，弄清楚他们骗你的动机，追回赃款，还是你先跟我去办别的事？”
“骗我的动机……”
路修满本来的计划，是先找到那位罗盘指引的大能在哪里，好在帮助下寻找角的线索。
之所以要找个高人大能帮忙，就是因为现在的人间界变化太大，人生地不熟的，他自己可能遇不到太大麻烦，但很容易在无意间给人类带来麻烦。
但现在嘛……
想到自己被骗的事，路修满略一思考，就有了头绪，“应该是有人想阻止我下山，才给我使绊子的。”
要不是高架桥上那一出责任完全在自己，路修满都要怀疑现在被特事局的人看着，也是被人使绊子的手段之一了。
这话一听就有故事，但君玄没有多问，“所以，先去看看？”
“嗯。”
除了这个之外，路修满实在想不到其它骗自己的理由了。
一觉醒来，洞府塌了，角丢了，他最初还保留着原型，诸邪自行退让，不是骗财的好目标，沉睡多年，记忆中更没有任何仇家。
唯一的解释，就是偷了他角的某个存在，为了阻挠他找回角，才故意这样做。
好在，他出于谨慎并未对培训班的妖、鬼们透露本体，始终伪装成鹿妖……
不，这样一来，安排假证培训班骗他的元凶，岂不是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吗？那培训班里会不会有谁也知道？！
路修满又嗖地紧张起来，线索加掉马危机，让他快步走了过去，对着君玄的摩托车构造手忙脚乱起来，
“我要坐这里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摩托车，也是第一次见摩托车，完全不知道怎么坐，又怕像之前那样犯错。好在君玄看着虽然严肃，但耐心十足，教他坐好后，还让他不必太紧张，需要的话可以扶着腰。
“这次事发突然，我没想到要带人，不然就开别的车了，你忍一下。”
忍？
路修满没理解要忍什么，困惑地坐了过去。
他把手搭在了君玄的肩膀上，端端正正地像个学生。
君玄骑摩托的速度不慢，但很是稳当，路修满不觉得颠簸晕眩，没过多久，就到了地方。
他这趟名义上是来最后指认一遍上课和监考、发证的是不是这些人。
于是君玄直接等在外面，顺手又摸出一支烟，捏在指间。
路修满推开门。
下一秒，路修满关上门。
……
糟糕，吓显形了。
虽然没完全变回本体，但他的‘普通人类’外形已经告废，瞬间白头，变得和假证上的证件照差不多，头上还多了一个角。
而且脸色煞白。
“怎么？”
君玄见他反应不对，立刻站直了身体，手摸向衣服口袋，抓住了什么，“有危险？”
“不……没……”
路修满羞愧地捂住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已经不考试了，但是一看到监考老师和班主任的脸，我就心里面好慌……下意识就……”
“……”
“我、我冷静一下……”
路修满耳朵都羞红了，觉得自己这样也太丢妖脸了，还没缓过来，肩膀已经一沉，被温暖宽厚的手掌安慰地轻拍。
“不怪你。”
君玄难得露出了温和的模样，放软语气，似乎颇为理解他的感受，只是不善于安慰人似的，说了这句后就没再出声。
路修满抬起头，又紧接着接收到了来自门外其他几人的宽慰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先回来的小明也恰好路过，跟着拍在他的另一侧肩膀，“是啊是啊，谁还没个考试考麻了的时候，习惯就好了，我现在都毕业了，见着哪个班主任不还是下意识立正站好？这可能就是来自考场的神秘力量吧！就可惜，你这次是白麻了以后还得重新考哈哈哈哈——”
似乎是觉得小明话太多，君玄的温和也只维持了片刻，就一记冷冰冰的眼刀过去。
小明的笑容立刻一僵，嘶地一下后退站好，“老大你好，老大再见！我忙去了！”
说完，就飞快闪人了。
路修满看着小明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君玄的脸，似乎理解了什么，
“君玄，你也是小明的班主任吗？”
“……”君玄，“不。”
“哦……”
冷静过后，路修满重新开门进去认人，由于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他除了收起角来，没再做别的。
只是刚进去，还没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吵闹惊呼声。
“来人啊！有人——啊不，有妖要畏罪自杀啦！”
路修满最后看了看屋内曾经的老师们，妖、精、鬼都有，个个都被阵法困在远处不能动，他便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也跟了出去。
几个明显是特事局的人正跑来跑去，君玄倒是不急不缓，还站在门边等着。
只见楼道尽头的窗户边，一个略带眼熟、已经炸出兽耳兽尾的兔妖正死死抱着栏杆不撒手，闹着要跳下去，突然和路修满对上视线，顿时大吵大嚷起来，“我不是畏罪自杀！不是畏罪自杀！我是潜逃啊！是潜逃！你们快把我关起来谁都不准见啊！！！”
君玄也看着那兔子，察觉到了什么，询问路修满，“认识么？他好像很怕你。”
路修满摇摇头，“我不吃兔子的啊。”
君玄：“？”
下意识脱口而出后，路修满才反应过来在哪里见过兔妖，神色一肃。
想起来了，这兔妖见过他的真正本体。
刚睡醒时，洞府坍塌，许多山间有些灵气的小妖小兽都跑到了他的肚皮下面，求个庇护，当时他还想顺手护住一只兔妖，结果那兔妖却自行挖洞逃走了，没有接受他的帮助。
当时兔妖逃走时，就曾经一边挖洞一边哭着喊过……
“啊啊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呜呜呜……”
路修满：“……”
对，就是喊的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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