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那递上的木剑，质地朴实坚硬，不带棱角，唯手握之处有些许摩擦，刚好能轻松握住。
这是门派大试中常用的天水木，不会伤人，比试仅是点到为止。
毕鸾执剑而立，衣袂迎风飞飘，眸似寒潭深幽：“为求公平，这场比试不论修为，只比剑意。白师姐，还望你全力以赴。”
只比剑意？
白灵灵心中微顿，不禁平添一份敬意。
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议比试剑意，她现在只是筑基初期，而毕鸾已经是筑基大后期，离结丹只有一步。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几乎拥有压倒性胜利。
如果是真心为难。
对方不该如此力求公平。
先前听寻礼来报，本以为是第一峰弟子有意刁难，现在看来，或许事出有因。
白灵灵接过木剑，微微颔首：“毕鸾师妹，请多指教。”
蔡雅霜和介梦竹等人却仍是神色凝重，忧心忡忡。
即便是单比剑意，白师妹也几乎没有胜出的可能，那毕鸾已经习得无上剑谱《雪花秘剑》第五重，势如破竹，又岂是那么轻易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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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嘹亮尖细的哨令下。
比试正式开始。
枝头鸟儿慌乱四起，惊落无数残花，染红一池春水。
二人单手执剑，分别立于枝干，脚下好似黏住了树枝一般，任凭它风吹受力左摇右摆，身形却纹丝不乱，宛若一体。
风声渐落，周遭静得只能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林中浮着淡雾，鼻尖湿漉漉的，少女闭上双眼，额前的碎发轻柔柔地落在耳后，将自己的意识感受全部融于天地间。
云是她，树是她，花是她，被惊吓的鸟儿是她，那一池波澜的碧水涟漪也是她……她是任何，任何亦是她。
下一瞬，她脩地睁眼，毕鸾的脸已近在眼前。
好强的气势！
明明只是剑势，剑气，剑芒三合一汇聚释放出来的阵势，并不能真正将其杀死，却因为浓厚炙烈的杀气，仿佛千军万马呼啸踏面，令人心生惧意。
仅这一式就教人看呆了眼。
若是毫无准备，只怕此刻早已腿软。
还好，对方袭来的前一瞬，她已提前感知。
白灵灵顺势而起，脚尖用力一踏，飞身向右侧退去，避其锋芒。
任那剑意便将万千树木吹得几欲倾倒，花叶落满林，她只站在枝头静静观看，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惊艳无比，不禁涌出无限斗志。
自从一百年前奔雷台宗门大比后，她已许久未遇到这么合人心意的对手！看起来真是极强！
未等她细想，左身后似又有气浪而来。
她一闪而过，便见毕鸾提剑踏步枝头而来。
那一剑好似天刀出窍，将整个空间斩裂，徒留中间一道凌厉骇人的气浪。
“师姐何故躲躲藏藏，为何不敢接我一剑？”
周遭树木已是不堪重负，此刻竟连一根未被波及的树枝都找不到，根本找不到地方落脚。
白灵灵刚换了个支撑点，抬头却见对方好似化作一抹青色，移速极快，下一秒又是迎面一剑，被她匆匆躲开，当真是好险！
并非是她不敢接，而是她此前从未与人正面交手。
她记得《鸿蒙天心决》一共只有四式，只是她还未正式下山斩妖除魔，虽然翻烂了书籍，却不知哪一式最擅进攻，哪一式最擅防守。
为了给对手最大的尊敬，白灵灵传声道：“师妹，且慢。”
毕鸾眼睛微眯。
又听对方凝眉道：“待我细想片刻可好？”
毕鸾抬眼望去，却见白灵灵如落花辗转盘旋于林间，面若桃花，肤若凝脂，身姿轻盈翩飞，仿佛极为“惬意”的样子，丝毫未见落魄。
她竟然如此轻松！是在戏耍自己吗!
毕鸾瞬间脸色一沉，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薄怒。
“师姐与我交手之时，还能分心其他事情，看来确实是我实力不足，不足以让师姐真正出手！”
随即更如急骤般袭去。
·
崇光殿上。
还有一个时辰，百兽秘境即将开启。
勉怀长老左等右等，不见康于斌和毕鸾前来，心中已是不悦。
也不知道知道这两孩子跑哪儿去了，居然现在都还没到场。
他刚要派遣弟子去查看。
忽听承铉长老道：“勉怀师兄你看，紫枫林内，好像有人正在比剑。”
勉怀长老闻声看去，果然紫枫林上方天象奇异，好似风起云涌一般，透着青色剑芒光泽。
化尘长老抚须笑道：“这分明是雪花秘剑第一式‘灵虚探剑’，派中唯一习得此剑法的弟子，只有师兄的爱徒毕鸾，莫非是她正在与人切磋？”
勉怀长老自然认得那是雪花秘剑的剑法，随即脸色一沉：“胡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居然不回来，还有心思与人比剑。”
一旁弟子道：“师父莫急，不如我等去请师姐。”
勉怀长老挥袖而去：“不必，我亲自去。”
眼见坐庄的第一峰长老拜别了掌门匆匆离去，其他门派也有许多人坐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更有甚者跟着便走出了崇光殿，想要一睹雪花秘剑的风采。
雪花秘剑，百花齐杀。
斩情绝爱，盖世风华。
修仙界里，只要是剑修，不可能没有听过《雪花秘剑》的大名。
这本剑谱是百年前无悔崖一名散修——石歌道人的自创剑谱，剑法精妙绝伦，当时名噪一时，世人赞其为“天下第一女剑仙”。
转眼间，大殿中人已少了一半。
“这剑意，果然非比寻常。”
“公子，我们是否也要去看看？”
男人却只将茶盏轻轻放下，淡淡道：“你我今日前来，只为取回涎香竹，莫要节外生枝。”
那少年性子活泼，显然早已按捺不住兴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眸好声央求。
“可阿奴想去！传闻中元仙启示录排行第三的剑谱，多少人见都没见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公子你就答应吧……”
那男人无奈叹道：“你这孩子，到底道心不稳。也罢，只这一次。”
稚奴立即笑道：“是！多谢公子。”
待到了那处，才发现那两人一个追，一个藏，打得难舍难分。
那青衣女子虽然剑法凌厉，气势逼人，但每当剑尖刚要落到白衣女子上时，都能被她“凑巧”堪堪躲了过去。
就好比现在，那剑只轻轻擦过她的眉发，却不能伤及她分毫。
白衣女子姿态看着有些笨拙，但总是退得恰到好处，当真是有趣。
稚奴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靠椅来：“公子，这个位置观赏极佳，您坐这。”
男人折扇轻轻阖上，拂袖而坐，眸底含笑：“你先前说想要学剑，如今两位剑修珠玉在前，看你能悟出哪些。”
稚奴微仰头道：“公子少看不起人，我瞧着这青衣女子剑法凌厉，脚下稳健，早已分出胜局。又不是旗鼓相当，能学到自然不多。”
男人道：“这倒未必，不如你我做赌，若青衣胜，我便允你一个要求。”
稚奴瞬间大喜过望，心想这还不是已经板上钉钉，道：“公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可不能反悔。”
男人折扇轻点他的脑门：“勿急，若白衣胜，你该如何？”
稚奴早已笑眯了眼，小脸饱满如桃：“这个简单，若白衣胜，从此公子说东我不往西，公子说北我不朝南，每日还要练两个时辰的蹲马步，外加去谷后的鬼滩涂里采二十斤蛇头响鞭草。”
男人抚扇笑道：“当真？会不会太苛刻了些。”
稚奴道：“不苛刻！不苛刻！阿奴还要谢公子哩！”
这边主仆二人定下赌约，旁边各派修士也早已议论纷纷。
都说这毕鸾雪花秘剑果然不俗，但那白衣女子不知是什么人，竟也能撑这么长时间。
一青面瘦躯的男子笑道：“这雪花秘剑才舞到第二式，你我已算开了眼。只可惜那白衫女眼瞧着就快败落，怕是不能看到更多了，要不然真想见见剩下的几式。”
蒙面女子冷嘲道：“要我说，要输就痛痛快快的！躲躲藏藏到最后也是无用，白落了笑话。”
紫衫佩刀男嘿嘿两声：“说得容易，我看这白衣小女身板纤细，怕是接下一剑都难。倒不如日后从了洒家，弃剑从刀，我还能教她两式刀法傍身，不比留在虚灵派被人笑话强许多？”
旁边立马有人嗤笑道：“赖头强，你那刀功砍柴尚可，还能教人？别老一天鬼迷瞪眼的，看见模样稍好点的女修就走不动路，小心被你娘子知道，用九骨毒钉钻你的心窝！”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笑开了，那紫衫佩刀男面色讪讪，只梗着脖子瞪了对方一眼，便不说话了。
此刻，有人忽道：“快看，那白衣剑修终于要出剑了！”
·
眼看底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毕鸾愈发急躁，想要结束比试。
却被对方好心指出破绽：“师妹，剑气需收放自如，太过锋利反而会伤及自身。”
毕鸾脸色大变：“白师姐，你一直不出手，说这番话是何意？”
对方似乎颇为踌躇地微蹙了一下眉头，状似苦恼道：“大概，我只是在想，这么强的剑意，我该如何才能接下。”
毕鸾冷笑：“是吗？想必师姐你很快就会知道。”
“雪花秘剑第三式，剑落芳华！”
随着一声高喝，那一剑袭来，强大的罡风如疾风骤雨，劈山而来，势要将她分割两半。
白灵灵知道，这一次是躲不得了。
勉怀长老正在教训自己的不孝子，康于斌缩着脖子听训，忍不住勾头看去，却见白灵灵不急不忙抬手，似要出剑。
众人也都呼吸一滞，纷纷伸长脖子，齐头并望。
他们听见那白衣女子口中轻喃：“糟了。”
剑光刹那之间，只见她倏地抬手，单手执剑用尽全力往前一劈，掀起的剑气就瞬间将人震了出去。
这是……一招致胜？
明明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却好似力拔千斤一般，席卷起比此前大无数倍的骇人罡风，差点把毕鸾卷出紫枫林。
还好对方及时用剑勾住了石缝，不然已经不知道被吹到哪儿了。
万众瞩目下。
她单手执剑，翩翩而落，巨大的气流以她为中心轰然四散，震得地面都颤了三分，尘灰飞扬。
看傻了一群灰头土脸、满身叶子的众人。
众人目光齐刷刷盯着她，这名女剑修到底是谁？看着瘦瘦弱弱，修为不深，却连雪花秘剑也不放在眼里，怎么以前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白灵灵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莫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哦对！她忽然醒悟过来，刚才毕鸾出剑时，好像自报了剑术招式，以表尊敬。
原来是自己失礼了。
她立即郑重其事补上一句：“此乃鸿蒙天心决第一式，劈。”
旁边一青年修士皱眉：“劈？这是什么剑诀。”
白灵灵原地拿着木剑比划了一下，好心解释：“就是劈剑，像这样。”
她抬手，“唰”得一下演示完毕。
好简单的招式。
众人内心吐槽道，脸上俱是一默。
虚灵派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基础剑法第一式，怪不得如此眼熟！
可为什么她做来就完全和他们不一样。
同样一劈，她硬是劈出了开天拓地的气势，当真可怕！
一旁稚奴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结巴道：“公……公子，鸿蒙天心决是……哪位名家的剑法，怎么从未听过？”
她仿佛听见了他的话，回眸友好一笑，色如春花烂漫：“此乃我虚灵派基础剑谱，共劈、刺、挑、点四式，轻易不传外人。”
稚奴呆呆看着她。
见他不语，她略一思索道：“不过你若真心想学，也可加入我们虚灵派。”
稚奴又是一楞，颤颤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动。
坐在后面的男人横眉微挑，脸上笑意渐盛，好啊，这是要和他们药王谷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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