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坦白
李主任返回办公室，打开电脑查看刘韶光个人资料。集团在编人员信息在他这里汇总，只有他和专职档案保管员可查阅。
刘韶光主管罗总评语如下：韶光同志工作认真，待人诚恳，偶有嗜酒应当注意，综合评分b+，中偏上。
按理，这个分数评选为建设优秀员工牵强，能说服李总、罗总的只有董事长。
主任无可奈何摇摇头，有时张三做事感性，这毛病说改还是改不了。与李总的公事公办相比，张三显得任人唯亲，最近出事的周总是他塞进来的，物业副总拿着高薪养老，包括这次对自己的越级提拔。
主任给姐姐去电话，头一次就工作中碰到的难题咨询。如何与韶光谈话，心理学教授给了弟弟不少建议。
主任怀着期待午睡。下午上班时间一到，他去了总裁办公室。
“在约刘韶光谈话之前，我先与你沟通，给我一些要点和意见。”主任请示。
“一、让韶光明白，所有矛盾因他而起。二、现任、前任都是受害者，被他害的，别特么发邪火！三、稳定他情绪，别出人命，出家可以。四、认错，能过就过。五、孩子咱不要！前妻的。”
“五条建议收下了，中午我看韶光资料，罗总评语提到了他酗酒，用词是“偶尔”，你注意到了吗?”
张三略作迟疑，道：“我看到了。”
“是你推荐他为优秀员工?”
“是我，我硬拽的。不是，你总问我这些有啥用?明说！”张三驴了。
“如果这事过去后，韶光再酗酒就不能用，我们盖的是房子，不能晃晃悠悠就倒！罗总评语够明白的了，中午躺下休息我想我自己，伺候你五年，呼啦一下我接手康华，副总裁级别还要进董事会，我这机会难得，不过别人有没有想法?你肯定没问，私下你拉帮结伙这一套我清楚。我想说的是，工作上向李总、罗总学习，绝对不能夹带私人感情，辞退的周总就是眼么前例子。张总最近一直绞尽脑汁安排下岗人员，有几个不是你整进来的?借着韶光犯错误，我建议降为副职，你看是否合适?”
“合适！”张三话里有气。
“第二、我和刘韶光的谈话可否录音，当然我要征得韶光同意，董事长你的同意，你俩是哥们嘛。”
“你啥意思?”张三不解。
“我咨询了心理专家，如果为挽救婚姻，过失方必须拿出诚意。我想知道韶光对现任和前任的真实态度，如果他流露出对家庭的珍视、愧疚和承诺，让他老婆听听会起作用，停战权在人家手里。而如果韶光两头踩或吃回头草，咱们就不管了。我们怎么帮?取决于韶光怎么想?”主任表明立场。
“我觉得方法有违常理。大概我明白啥意思，就是让韶光讲出心里话，我们拿给他老婆听，那么他得挑好听的话说。韶光个熊几巴样，他会说吗?”
“如果发现韶光心在现任，我要找话题让他说。有酗酒倾向的人，要么不怎么说，要么猛勒勒。”
“那得有酒才行！”
“我试着跟他以茶代酒交心吧。”
“那我谈吧，你说我俩哥们嘛。不是，你最近总损叨我干吗?”张三问。
“分啥事，这事你谈不了，你是董事长他绝对拘束。你有错不能损叨是吗?那你就说！”主任不客气。
“你这套有用?”张三不信。
“我们的愿望是修复家庭，如果韶光是情种就没用，而且睡前妻事大！”
“你随便弄！我不掺合了，有人唱歌要钱有人唱歌要命，今后我秉公办事，不扯几巴事，扯过的回头看都狗篮子玩应！”张三接受批评。
下午三点半刘韶光准时报到，主任沏茶入座。
“一起工作多年，咱哥俩还真没好好坐过。每次谈论建设工作，董事长总要问一嘴韶光近况。今天不巧他开会，听说上午的事后，让我找你聊聊。韶光你火气消点了吗?”主任开场。
刘韶光清楚主任为什么请他过来。自从接到电话后开始琢磨说辞，自我批评必须的，听到主任不遮不掩的问话，于是道：“事弄这样，我没脸见你。”
“见或不见，我就在这里，咱们不悲不气共同面对！集团三百多号大家子，俩口子磕磕绊绊闹到我这，草！多了去了，你这算啥！不对，你特么这事不小，要不怎么董事长猴急燎腚让我找你。你消消火，咱哥俩聊聊。有个要求我跟你带一嘴，因为事情捅到公司了，所以按规定我俩的谈话要录音，一直都这样，你同意就聊，不同意写份材料给我，你自个选吧。我看算了，咋哥俩聊聊吧，我还能给你拿点主意。”李主任开始诱导。
“有这规定?我头一次听说。”韶光怀疑。
“有啊！公司知道录音规矩的人多了，谁傻谁说?你可别整第二次了哈！喝口茶！”
主任让他喝茶闭嘴，自个点支烟。
看到韶光顾虑渐失，主任开口：“俩口子闹别扭正常，哪有上牙不碰下牙的，哥问你句话，你现在的家重要吗?”
“重要。”
“怎么重要啊?说说！”
“她对我好，对我父母也好。”
“我问一句你蹦一句，她对你好我看出来了，给你怀孩子，我没看出你对她好，所以你就扯几巴犊子呗?”
“不是，那，那个，李主任你不能这么埋汰我，你这么说我，我，我成什么人了?我对她比对我自己都好，我追她两年，她是个姑娘，长的不差，家里条件不差，我还离过婚，当时她跟我结婚有压力，贼大！所以婚后我努力，她的好我记着，加倍奉还，现在她爸妈对我比对她好。我知足，想要孩子也盼来了，三十二了怀孕不容易，家务我主动干。现在完了，以后怎样我不敢想。”韶光被逼开始话多。
“韶光啊，你还说点良心话！别口口声声“李主任”，叫李哥！上午你前妻来，你动手不对。。。”
“李主任，不，李哥，我没动手！”韶光急于纠正。
“韶光，我特么不拦住你，敢说你不动手?今儿哥也说句话，你捅这么大的娄子，你老婆忍着了，你前妻来公司干几毛?水平太低了吧?”
韶光激动起来，道：“李哥，我说实话，别看我老婆在家怎么闹，确实给我留面子。妈碧的，我整这几巴事，谁伤害最大?就我老婆，三十二岁才怀孕，大姑娘跟我这个二锅头。出这事她连隋姐都没说呀，单位我天天碰到她，我惭愧，我老婆介绍人啊，当初把姐夫单位黄花大闺女介绍给我了。不说别的了，如果小静跟我离，是我自作自受，但就这份面子，我刘韶光感激她一辈子！”
“韶光，人啊，得有情谊。隋姐对咱们这帮兄弟没得说的。我家你嫂子小文也是隋姐介绍的，跟你一样我感谢她。你别看我人模人样，调解员工家庭矛盾，这些年我也出了事，我不像你在工地，有时候我跟领导在外跑场面，有时客户给安排，偶尔立场不坚定就完，有一次被小文抓到，捅到张总那儿，实在寒碜从此我老实了。老实后她特么不盯我人了，只盯我钱了。”李主任胡说，同病相怜出真言嘛。
“李，李哥，你能有这事?我有点不信，真的，你多稳当一个人啊！你说董事长那倒有可能，我俩也出过差，不过那时候我离婚了单身，随便啊！小静我没啥说的，她要整死我，我伸给她脖子！她提离婚我净身出户，她要养孩子，我看她的样子舍不得孩子，我的孩子我跟屁股后边养着。就是说，她咋折腾我，我有口气我都忍着，听着。”刘韶光的话匣子撬开了。
李主任心里直摇头，这录音，把董事长扯进来干嘛！
“韶光，哥说句话，丑事谁都有。但咱俩相比，哥哥我的毛病比你的轻。我是嫖了，过后是谁不记得，你特么算啥呀，太操蛋了吧?你搞你前妻，所以上午张总扇你耳光，我那会没扇你，现在我特么都后悔。”
刘韶光极度羞愧，挠挠头道：“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傻碧！前两天在我爸妈那被批斗，我要不跑，估计我爸把我打残了，你看我这眼角，鞋拔子抡的。我离婚后，一般一个月左右我，或者我和小静看儿子一次，自从她怀孕后我就一个人去了，一般约孩子在外玩玩或吃顿饭。我和前妻没啥感情，但也不是仇人。前妻这人依赖感强，没啥主意比较听家里老人话，当初我们离婚就是她家老人的主意，那时候我穷，咱们建民还没成立，还好喝酒。这些年我条件好起来，除了正常的抚养费，时不时给孩子添点衣物用品，自然我前妻那边对我的态度变好。小静怀孕后保胎过分小心，那啥，自然就不能轻易碰了，时间久了我当然想扯，也就心里想想我不会真找，这方面道道，我不如你们明白。坏就坏在看孩子身上，有一次让我去家里看孩子，我去了孩子没在家，说是晚上孩子舅舅带出去吃饭。我想走，我前妻说聊聊吧，也是好多年我们很少单独接触，对方工作从未过问。我俩聊聊，喝点酒真没多，她单身好久闲着，她说弄弄没别意思，我开始拒绝了，我特么不单身呀。但孤男寡女在一块，我草！确实没特么好事！撩骚几下轱辘床上了。事后我他还想，这比我在外面乱找强，不那么隔应。现在想，不如随便找一个扯扯拉倒！总共三次，我发誓都是她找我的，草！现在说这个有几巴用！怀上了要复婚。该咋咋说，我不认为我前妻为了复婚害我，她人不坏就是没主意，她父母发现她怀孕后怂恿她了，告诉我老婆这消息是她母亲，真不地道！昨晚，我喝点酒去她父母哪儿闹了，所以今早她带着怨气来单位，没说两句吵起来，她威胁我，亲口说复婚，自打离婚我从未想过复婚以后也一样。我是特么图一时痛快，但谁更痛快谁特么知道?”
韶光叙述较完整，主任认可真实性。
“韶光，不要说过激的话好吧。因为我们是人，我们都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特别是在作风上，谁没做梦想扯几巴蛋啊。国外把姓和爱是分开的，不以姓而鄙视人。在婚姻中，爱更重要，有姓有爱的更好。我白呼的这些说说而已，不必当真。其实公司不很在乎你前妻来闹事，她不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我分析你刚才说的，这是你前妻家里人使坏，所以这事有商量余地，你前妻肚子平平，心平气和后想通了吃点药结束了，她不是很爱你儿子吗?一个足够了。你应该给他们道个歉，愿不愿意但形式必须走。现在，我说的下一个问题关键，如果你家小静提出离婚怎么办?你出轨证据确凿，哪怕你媳妇不来公司闹，只要是离了婚，你的工作不保。你跟董事长是哥们，你应该清楚他的打法吧?设计部程工的事你多少清楚吧，他出轨他老婆来公司闹离婚，最后是和好如初过了，可程工从设计部调到了康华混凝土当车间副主任去了，两年之内看表现，工资少了快一半，你有程工重要吗?董事长这两年多消停，他出毛病董事会照样修理他，咱就这规矩。不管怎样，你回家把事按住，否则以后你奶粉钱都没有。”
程建的事，韶光有耳闻，具体不是很清楚，但去康华当车间主任是真的。
“这事怎么摊我头上啊！张琳娜调走是不是跟程工有关系?李哥，可我的事我弄不了，小静说了算。这规矩我懂我支持，出轨见不得人！咋处理我刘韶光没意见，都认，你告诉董事长。”
“张总和我，中午分别找一些知道情况的同事谈话，让他们封口。这些年你在公司人缘很好，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你哥我管办公室，每个人的毛病都知道一点，传小话是品德问题，谁走嘴我说谁的那点事，所以你不用顾虑太多。”
“谢谢李哥！你跟董事长的关系，我明白你向着我。公司里你是我们这拨人的榜样，工作能力，待人态度，我们都服。我们项目部总在工地，所以与你接触少，也有点不敢接触。我和董事长特殊点，因为隋姐对我俩口子好，可能有时说起我。”
“韶光，我俩现在是朋友是哥们，你即便不说，你的想法我基本理解。今天的事既然闹到公司了，我觉得你主动找孙总谈谈好，他脾气全集团知道，老虎不是白叫的，谁丢他脸他扇谁脸，你就想这么焖着?”
“我到李哥你这之前，我去了孙总办公室，他不在。要杀要剐随他，我明白抱歉这句话我得说。不说集团怎么处理我，孙总会让我先下岗，他一来建设撵走十二个，让我们八个项目经理准备二级建造师考试，过不了下岗，草特么，这回我不用考就下岗。李哥不说了，想想我就扇自个儿嘴巴。”
“我告诉他你找过他。”主任说。
俩人又谈了些工作。
感觉谈差不多了，主任说道：“董事长五点回公司，他要找你聊聊。”
刘韶光马上道：“李哥，我不跟他聊。没脸聊！现在就快五点了，你告诉他我走了，小静怀孕，孩子留不留得住不想了，我回家做饭。”
“韶光，他让你等他。”主任说。
“等不了，哥你没问的我走了。”
“我是没啥问的了。”
“走了。”
李主任略做休息，拿着笔记本去了总裁办公室。
李总张总孙总都在，好像就在等他来。
“态度诚恳?认错吗?”张总问。
隋秘书给他冲杯普洱。
显然在等他，李主任有点窘迫，笔记本里的录音不大方便。
“这电脑里有录音是吧，给我们听听。”张总指示：“以后这玩意不错，不用学舌，100%保真。”
“张总，这里面有不少隐私话题，不光是韶光的，还有我们在座的。”
“你不是就拿给董事长听的吧?怎么我们听不了?我是他现任领导，李总。。。”孙总还没说完。
“有啥隐私！我们在座的有啥隐私?赶紧的，这小子到底啥态度?”张三着急。
“你说的就听你的！”主任打开播放：“有关工作部分我做了剪辑，剩下这段录音小三十分钟。”
听着听着，李总就笑了，李主任跟着笑，问道：“是不是暂停休息一下?”
大家都笑，张总马上说：“别打岔，继续！”
张三也笑了：“我草！”
一下午板脸的隋秘书拨云见日：“主任你可真有办法！”
录音结束，回味无穷。
“韶光真是敞开心扉，句句真言。我们知道他怎么想就好办。”李总开口。
“主任，看得出谈话你用心思了，放下架子糟蹋自己，让他不设防线。之所以我上午一气扇他，就是认为他不应该旧情复发。不是就好！不过这个小子没心眼，说话没心没肺拐带人那，不能跟他合伙做事！主任你呀，我可从没骂过你，我只欣赏你。”张总说道。
“不怕韶光犯错误，再说已经犯了。就怕他花心，找前妻，哎，他爱人很忌讳，下午跟我说了，哪怕他找别人那啥她也认了。”隋秘书说着，转脸主任：“小文不是隋姐介绍的，我真希望是我，谢谢你！”
“晚上我去他家看看，让我老婆做做工作，听完录音有眉目有方向了。挺好，李主任胡萝卜大棒轮番上阵，你都学会威胁他老婆奶粉钱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家吃完还得去他家，大伙抓紧！就董事长没发言，讲两句。”孙总示意张三讲话。
“中枪了，伤员需要静养。”张三嘿嘿。
“我们有分辨能力，韶光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大伙商量，这段录音给不给韶光媳妇听?董事长和李主任先表态，这里面可提到了你俩隐私。”李总忍着笑说道。
“我嘛，一向服从领导，刚才也是董事长说让放录音我就放。”主任道。
“我特么整死你得了！”张三笑骂。
“明天上午我导入mp3给隋姐，找时间让他媳妇听听，听完删掉。代表公司出面请隋姐多费心，如心所愿最好。喝大酒是公司顽疾，要收敛。”主任说道。
“好！散会！孙总急着回家。”张总说道。
办公室只剩下两人时，主任笑问张三：“董事长，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反面教材有作用就行。你这套路应该有效，找高人了?”
“我大姐让我试试，她教心理学。”
“厉害！不知不觉上套，我也上套。最近康健忙啥?有接触?”张三问。
“有，不多，他在联系水泥外购。不过我侧面问过康总这样行不行，他坚决不同意，而康健意思小试一把看看。”
“康总不同意的事我们不干，应先做好解释工作。如果康总晚上回家你又没事，告诉他一会我俩过去吃饭，当面说清楚。你主攻我助攻。”
“我现在问康总。”主任说道。
康总听了高兴，说天天来都欢迎。
“你俩嘀咕啥呢?”李总、孙总路过，孙总话多问一嘴。
“要不晚上去康总家吃饭?”张三问。
“我去！哦，我晚点去，把你嫂子送到韶光家我就去。”孙总凑热闹。
“我带孩子，小么最近挺不是个东西，居然辅导班逃课，昨天我才知道。”李总脱不开身。
“心平气和批评哈！我打小逃课不是照样优秀！”张三嘱咐。
“你们凑一块又要干嘛?啊！”张总不满：“打麻将?”
“去康总家吃饭。”主任道。
“那怎么不叫我?这帮犊子！走时叫我，回办公室排*。”
“排*，把自个炸了得了！”孙总一溜小跑没了。
半小时后司机老张开着商务车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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