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狂犬
可能是没想到看起来像大小姐的千代柊住在相对危险的商业区，又或许是意外偌大的别墅只有两个年龄加起来不到三十的孩子居住，国木田独步将人送到后意外地沉默了片刻。
不过他没有多问，更没有在双方并不相熟的情况下说些让人紧张、不安，甚至是误会的话。
直到将姐弟二人送到了院内，国木田少年才来了句，“我会尽快查清千代小姐担忧的事情。”
这是打算“护送”外，继续调查那两个火拼组织的事。
千代柊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所以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面带感激地回了句，“那就麻烦国木田先生以及侦探社的各位了……相应的报酬，我会支付的。”
国木田并未拒绝。
大概是他已经知道即便拒绝，千代柊也不会放弃送钱的结果。
加上这次调查虽然本身查的就是他们手里的案件，但到底也在少女的委托范围内，收下少女的酬金并不僭越。
“若是日后遇到困难，武装侦探社依旧欢迎千代小姐的到来。”
“好。”
等外人离开，姐弟俩装出的后怕与胆怯便消失了。
“配合的不错哦！”
千代柊放松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予弟弟适当的夸奖。
也是她的夸奖，让原本存了许多疑问的梦野久作将这些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的问题抛在一边，骄傲地扬起了头。
那表情好像在说：也不看他是谁的弟弟。
不过梦野久作不提，千代柊却不打算糊弄过去。
“我呢，并不是刻意回避‘是否拥有异能’这件事。”少女的目光坦然，比起以往带着点儿说教意味的教导，现在的她只是单纯地在解释，“但现在——在我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在外国政府的施压下将你全须全尾保护起来的现在——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暴露你的特殊，好吗？”
梦野久作怎么会说不好。
想到自己马上就是姐姐真正的、谁也无法否认的家人，梦野久作便觉得稍微忍耐一下自己的“报复心”、暂且装作普通孩子的模样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了。
进屋前，千代柊想起了自己购物时的东西。
少女围着花园绕了半圈，果然看到了被放在杂物间的购物袋。
——周围的风没有传来异象（恶意）。
只是某种未雨绸缪的谨慎做法。
千代柊稍微动用了一下新马甲的能力，“听”到辛苦买来的物资并没有被动手脚。
确认了最关键的这一点，少女便满意地将东西提回了屋。
她决定带着梦野久作继续宅在家。
抢夺财产？
嗨呀，和他们这对普通人姐弟有什么关系呢！
普通少女千代柊是决定呆在家了，但属于少女的玩偶们却忙碌了起来。
不过令千代柊意外的是，国木田独步承诺的调查，竟然真的有了结果。
面对千代柊惊讶的目光，独自上门的国木田下意识想要转移视线，但他咳嗽了一声，还是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出了自己调查结果。
“关于那两个组织的事情——”
他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调查到的事情。
谈及最后，他放柔了语气，宽慰道，“所以千代小姐可以放心，他们不会再有精力为难你们了。”
“这真是……”千代柊真心实意地回了句，“令人安心的消息啊。”
得知火拼的黑色组织成员已经死绝了——当然，在国木田的话里用的是比较隐晦的、不会让人畏惧的说法——千代柊其实不惊讶。
她当初觉得不找武装侦探社也可以，除了有新能力的保护、也有第一次“见证神明出现并亲耳听到对方承诺与千代家有契约关系”的有恃无恐……当然更多的还是猜到，这种无脑在街上火拼的组织，绝对活不到争夺的最后。
结果也知道了。
为了演戏的连续性，她还是选择敲响了大门。
比起这些她思考过后的举动，国木田当初离开的话不是单纯的安慰，而是切实地去执行，才是令千代柊感到惊讶的。
“为什么呢？”千代柊虽然不是直来直去的那类人，但面对国木田这种类型的谈话对象，她也会适时地改变自己的习惯。
“说来有些惭愧，当初听到国木田先生的话，我以为只是单纯的安慰。毕竟……真的为了我这种普通人调查黑色组织，对于侦探社的各位来说一定是个麻烦吧。”
“——没有。”
“即便不是千代小姐的委托，我也不会放着那群危险的家伙不管。”国木田看着千代柊的表情，不知怎么想到了江户川乱步在他准备调查组织时，那副想要阻止却又想到了什么放任的模样。
“况且，乱步先生十分聪明，有他在，调查的事情并不困难。”
“乱步先生？”千代柊感兴趣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用并不刻意的语气感叹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那位、我当初在侦探社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是，江户川乱步。”
“这就是乱步先生的名字。”
从国木田无意透露的话（线索）中，千代柊意识到了自己当初的幸运。
“只是看了我一眼而已，居然猜到我的职业是文书、甚至细化到小说方面吗？”少女弯起眉眼笑了。
她惊讶敬佩的语气，恰如其分地掩盖了藏于眸低的冷静与思索，“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自称‘名侦探’的人啊。”
少女的表情没有一点被猜透的不满和怨念，她的语调欢快又带着不让人反感的恭维，平淡、或许也称不上平淡的反应，让国木田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他当然不会想到，在敬佩的话语下，少女心中掩藏的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心思。
——还好当时把久作拉到身后了呢。
少女想。
不然真被他看透，之后的事情就稍微有点麻烦了。
毕竟再怎么说是民间组织，得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武装侦探社也绝对和政府有关系吧？即便不是相关的领导人和执行人，也绝对有私交。
她不允许任何意外。
被国木田无意识透露的消息所提醒，千代柊有意识地将自己和弟弟的活动区域与侦探社、或者说是与江户川乱步错开。
快跟她一起说：谢谢风神。
说起温迪，千代柊在发现他的进度条满了以后，终于松了口气放他自主行动了。
原本还要掐点给温迪放风的千代柊重新设置了他的任务（适当地在横滨人面前刷存在，维持一定的话题度却不被官方捉到），随后果断地让角色自己玩儿去了。
毕竟再怎么手动操纵，她也受不了长时间的控制。
虽然精细程度（指成果）让人满意，但一直被温迪这个角色捆绑也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温迪能恪守人设自己行动，也算解放了千代柊的精力，将目光投注到第二个开启的图鉴上。
枫原万叶。
自召唤以来，千代柊就很少控制他。
和关联角色不同，没有她控制的少年很少显形，就算出现也是站在北斗的船——死兆星号——和船员一起交流日常，或者独自一人眺望海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千代柊没有预想的那么焦急。
毕竟关联角色带来的影响值也是算在主角色身上的，所以即便枫原万叶这个人并未被他人熟知、甚至连名字都还没出现在某些人的警惕名单上，他的影响值也因为北斗和凝光的强大搞事能力飞跃到了百分之三十。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千代柊就能解锁雷神的角色了。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
所以千代柊在受限于亲妈的警告后，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深挖了凝光的潜能。
基本已经搞清擂钵街发生的魔龙事件始末的凝光，在财产战争的第三十三天主动踏入了再度混乱的、尚且只修复了一半的擂钵街。
她是第一次亲自来这里。
不过她熟门熟路踩着各大组织的地盘边缘，没有惊动驻守成员便侵入腹地的举动，却一点儿也不像是第一次。
“……凝光大人？”
踏入约定好的地点，凝光抬眸，看清了叫自己的小姑娘。
“小银。”凝光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的声音没有对外区的小孩那么温柔，但对比谈判时的游刃有余与面对敌人的无形压迫，凝光在叫芥川银的时候，语气还算缓和。
不过她接的一句，是被误以为警告的提醒，“时间到了。”
身着旗袍的凝光站在破损到只能勉强算作完整的草屋内，她没有戴着多么贵重的首饰、更没有露出傲然的表情。可她只是温和地站在这里，都与擂钵街内的一切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是和女士如出一辙的，“不属于这里”的特质。
被误会是威胁也是理所当然。
正是因为她太不一样了。
没有擂钵街人的麻木与凶狠，却能一身洁净地伫立在这被所有人忽视的遗弃之地。那副明明拥有实力、却在出手前看起来像是普通富商的模样，该是何等矛盾啊。
意识与本能的相悖，带给人的是足以引起警惕的颤栗。
所以在清醒的瞬间听到了陌生的女声在威胁自己的妹妹，芥川龙之介的本能会越过理智，率先发起攻击也是预料得到的发展吧？
身为哥哥的芥川龙之介昏迷期间不知道发生过的事情。
直到他的异能被漂浮的、像是金石又像玉器的奇怪造物挡住，芥川龙之介才被身体脆弱却强行使用异能的反噬吞没，忍不住地吐了口血。
“哥哥！”芥川银惊叫一声，一时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率先考虑到凝光的存在，“哥哥！没事吧？！不要使用异能了！哥哥的身体承受不住的！而且、而且凝光大人不是敌人！”
听到妹妹比他昏迷前要更有活力些的声音，芥川龙之介的精神松懈了些许。
下一刻，他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们。
不等他下意识戒备、衣摆化为利刃抵御可能的攻击，芥川龙之介就听到刚才“威胁”自己妹妹的女人笑了一声。
“这不是挺有活力吗？”
“凝光大人！”芥川银也回过神来，她将目光投向凝光，眼中带着毫无自知的希冀，“我带来了您想要的、关于‘strain’以及‘圣天锡杖’[1]的消息！”
“哦？你果然是有潜力的孩子。”
“那么！”芥川银并不在意凝光踩在亲昵与冷漠之间的态度，她会答应为凝光做事除了无处可去外，更多的还是为了自救。
所以比起态度这种无关生机的问题，芥川银更在乎的是，“您答应给我的特效药，是真的吗？”
她不想死。
她也不想看着哥哥被病痛折磨，以使用异能换取安全的方式，透支自己的生命。
所以哪怕有可能是假的，她也要孤注一掷地抓住这束光。
好在，她触碰到的是真实的、能够握在手中的光辉。
“自然是真的。”凝光又笑了。
这次她的语气更加轻缓，少了孩子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直觉发现的冷漠，“按照约定，我会给你能治好你哥哥的药。”
“不过——”
她看到两个孩子下意识屏住呼吸，好似在等待宣判的表情。
“为了你们的生存着想，要不要继续为我做事呢？”
在看到芥川银平安从两个组织那里回来后，凝光便有了惜才的心思。
而刚才，虽然只是简单地交锋，但藏于人偶下的少女却发现了攻击性异能之下的、能够被继续开发的部分。
异能者的哥哥，天赋异禀的妹妹。
两人能在擂钵街相安无事这么多年，的确有他们自己的本事……但坚持到现在，对他们而言恐怕也是极限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方针。
“——作为报酬。”
“我会给你们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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