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巧合
虽说马甲的活动出乎千代柊意料的高效，但总的而言对她有利，千代柊也没有过多地干涉谈判，至多在交易的内容里，添加了几个无伤大雅的交易物品。
璃月的设定必然参考了华国的风土人情。
是以比起温迪，凝光这个角色更快地得到了千代柊的额外关注——具体表现在，她毫不犹豫地捏了个相似的角色放到她的新小说中。
为了避免自己不经意表露出对“异世界之人”的熟悉，千代柊在设计凝光为原型的角色时没有直接用上白金发美人的设定，而是在前期给她套上了“不知道真身，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个儒雅的中年男性”这样的马甲。
对于现在的千代柊而言，每天的第一大事是给她的小说写稿/找灵感，第二大事是了解和她住在一起的梦野久作，第三大事则是吃喝玩。
总之——
不论怎么排列，类似“港口mafia被不明人士袭击，罪魁祸首被即刻抓获关押”、“海外出现不明船只，疑似外国组织的阴谋”、“最新消息，被判终生监禁的异能者失踪不明”等旁人会率先关注的新闻，在千代柊这里都是闲暇之余才会抽空打量的“额外的调剂”。
也无怪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即便千代柊从没正面说过自己的来历，梦野久作也确定她绝对不是横滨人了。
在撞破千代柊写稿子的场景后，梦野久作知道什么时间她会无暇管自己。
不过在最初几天偷偷溜出去玩的新鲜感褪去，梦野久作比起漫无目的地到处跑，更喜欢在她写作的时候安静地在一旁看小说或者漫画——什么？学习？
才不要呢！
他可不想浪费自己玩耍的时间，反正现在也没人逼他和那群只知道哭的臭小孩相处。
梦野久作将手中的漫画又翻过一页。
在笔触划过纸张的书写声中，翻页的声音并不明显，但对他来说还是清晰可闻。
这种微妙的对比，让梦野久作忍不住透过漫画上方，状似悄悄、实际光明正大地偷看她。
写作时的千代柊总是有股特别的认真。
虽然她落笔的态度漫不经心，但构思时的停顿、写到精彩部分时勾起的嘴角，又无一不显示出她的专心。
戴上眼镜的少女给人的感觉总是凌冽的。
并非出鞘的刀那样锋利，而是雷厉风行的干脆，气势十足。
真要说的话，颇有种校园时期、遇见纪委的心情。就连被灯光反射的镜光，都给人一种奇妙的运筹帷幄感。
……可她明明只是在构思小说。
梦野久作有时无法理解。
正如他最初直观感受她从写作状态退出、无缝衔接到知心姐姐的样子，问他晚餐想吃什么时一样。
难以理解。
可要说讨厌，他又从未这么想。
虽然梦野久作不承认，但他对千代柊显然是在意的。
喜欢大过排斥。
亲近大过警惕。
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是为什么。
是啊。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她会在他无法控制、或是有意使坏让她中了异能后，还若无其事甚至越发温和地面对他，闭口不提他的“麻烦”，像真正的姐姐那样对他吗？
为什么不怪他？
为什么不把他关起来？
为什么不在一切厄运发生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他身上，再将他责骂得一文不值，后悔自己靠近他呢？
「你这是哪来的被害妄想症？」
他其实是知道这个“为什么”的。
「比你熊的亲戚我可是认识好几个。」
听到他无意识喃呢的少女刚从异能幻境中破出。
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似乎在消化幻境中看到的场景。
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对上了视线。
一个茫然倔强，一个巧笑倩兮。
「你有一个雷符把我家仓库炸了吗？」
「你有因为魔力失控导致小镇下了整周的雨，最后还是上层出面摆平（家访）才解决吗？」
见他因为部分名词的不明白愣住、只能下意识摇了摇头，少女缓和了语速，像是要将她的话一字一句送进他心里般说，「那——」
「你有一次伤害到我吗？」
他无法回答。
可不需要他的回答，她便又道，「既然都没有，那就别说这种傻话——我可不是那种喜欢迁怒的家长。久作，你只是没学会什么是‘克制’，不知道如何正确地保护自己。」
「但即便如此，你依然很好。」
成长于异常中的孩子，鲜少会相信他人的甜言蜜语。
可是……
“久作，我比漫画还好看吗？”
不知何时从稿子里抬头的千代柊，准确地抓住了偷看她的视线。
既然被发现，梦野久作干脆不再掩饰地合上了漫画。
他用理所当然的表情回视她，语气带着符合这个年级的可爱与强装的寻常，“对啊！千代姐姐就是最好看的！”
“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她嘟囔了几句，就连写作时的气势，也因取下眼镜时听到的这句话，化为温柔。
大概只有梦野久作自己知道。
在说出那句话时，他藏在碎发下的耳朵温热一片。
并非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而是在他脱口而出夸奖后，梦野久作才迟迟地意识到，那句话其实出自他真实的内心。
为了掩饰这份异常，男孩跳下沙发，为正在闭目养神的少女添了一杯水。
他得到了一声轻笑，还有伴随这份笑意传来的夸奖。
——久违的、名为“喜悦”的情绪席卷了大半的委屈与痛苦，代替它们产生的阴霾、化为晨曦的光，充斥在他的胸膛。
姐弟俩的相处步入正轨，冬木老师的新作品《霓虹》也正式开启了连载。
有《白鸽》在前，冬木忽然改了写作题材让很多读者无法接受，有读者甚至组织其他人不去购买新作，以此抗议。
千代柊收到林编辑带来的消息时，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好几声。
“那就不买呗。”她在林编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下摆了摆手，“你们懂的，我不在乎。”
大小姐发话，出版社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作者本人都不在意销量了，拿钱办事的他们又操什么心。
不过抗议的还是少数。
大多数读者虽然不太喜欢新书的题材，但秉持“都是同一个作者写的，风格应该不会差太多”的理念，还是买了成品阅读。
然后他们真香了。
小说《霓虹》讲述了继承家族人偶技术的少年虹，在长大后和他制作的人偶一起冒险的故事。
在故事中，天真可爱像真人一样的人偶爱丽丝与谨小慎微、但面对爱丽丝却没法严肃起来的少年虹有着奇怪又融洽的交流方式。
故事的开头是虹制作出爱丽丝后决心回到家乡，他在祭奠父母时，意外发现了他小时候记忆中的“天灾”其实为“人祸”，并得知当初没有离开家乡的人，现在不是失踪不明，就是被新来的区长威胁签下合约、成为廉价的劳动力。
决心调查的虹用自己掌握的人偶技术，瞒过了使用仿生人的巡逻队、潜伏进了l区的新任区长的家。
[中心城是格外依赖科技的城市。]
[高超的信息技术能让整个公寓的潜伏者无所遁形，但正是因为过于信赖这样的技术，他们不会想到身为人偶、没有人类心跳和体温的爱丽丝，能够正大光明地破解检测设备，却不被控制中心发现。]
[金发的人偶穿过走廊，踏入公寓的核心。]
[而她的操纵者藏在公寓外的阴影，为自己的目的牵动人偶的丝线。]
[心意相通的人偶与制作者，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标。]
[——可对自己过于自信的少年，低估了敌人的防御。]
[在警报声中与人偶抵抗仿生人军队的少年，在快要失去反抗之力前，遇到了能够帮助他的救助者。]
[“小子，不想死就跟我走。”]
[浑身包裹在黑斗篷下的人无法判断敌友。]
[对方的声音本该是儒雅的，但在这样紧张的场景下，难免多了几分急促与威胁。也因为这份反差，他的忽然出现，让少年心生警惕。]
[但虹还是选择跟他离开。]
[因为他不能死在这里。]
总体而言，这是一场有关少年与他的玩偶升级打怪的冒险。
但正如《白鸽》那种“他人明知女主会死，却还想见证结局”的写作手法，《霓虹》中运用的只多不少。
如果他们去过华国，可能就会给这种感觉添加明确的词汇。
——包含在冒险本质下的，是男主逐渐成长、一步步挑战权威，打脸虐渣的苏爽。
在逆境之下的绝处逢生。
被打败后永不言弃、利用一切资源壮大自身，再杀回去的痛快。
简直让没接触过这类题材的人上瘾。
不过相较普通的读者，某些极少数的、虽然是冲着冬木的作品来，但目的并不单纯为了作品的人，则在这本小说中看出来别的东西。
“这真的不是森首领你写的‘自传’吗？”不出意外很快会升到干部职位、对自家首领一向没什么敬畏的太宰治抢走了爱丽丝的独家座位，在异能敢怒不敢言（怕被人间失格弄消失）的视线下，翻动着属下替他买来的小说。
“你看，黑发的少年与他的人偶小姐……父母双亡，唔，这种设定没什么新颖的，但是——为了失踪的居民潜伏进区长的别墅，在彻底暴露前利用身边人的帮助推翻区长统治，并被推上区长的位置成为新的统治者。”
“简直就是年轻版的森首领嘛！就连人偶小姐的名字‘爱丽丝’都是一样的诶！”
“太宰。”被他骚扰了一早上的森鸥外将委屈的爱丽丝招来。
他安抚地拍了拍爱丽丝的脑袋，无视了爱丽丝别扭后的抗拒，这才回应太宰的话，“只是巧合而已，我的爱丽丝可是独一无二、谁也比不上的可爱孩子啊。”
“是吗？”太宰治的视线没有离开小说，“哪怕‘冬木’是温迪关注的作者？”
“这也是一桩巧合。”森鸥外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况且，即便是港口mafia，也不能无缘无故为难一个普通人。”
太宰治因为他的回答提起唇角。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不去质疑森鸥外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毫无意外地反问了一句，“冬木背后是谁？”
“你知道‘思兼会社[1]’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
在片刻的沉默后，森鸥外说出了其他组织都没探听到的消息。
“冬木是思兼会社的人。”
所以冬木这个人不能乱动。
至少现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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