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石二鸟

提出较量一事带动了文人心中的激情，不少人已跃跃欲试的，愈发期待晚间的文会宴来，院外气氛如宴内一样剑拔弩张，引得行人频频驻足远望。

        幽兰亭对口的那个街道，楼阁上满满都是人，撑着木栏的有，揣着瓜子嗑的也有，考题人自也是见过风浪，对于此等场景倒也见怪不怪了，但远处的衙役们也是犯起了愁。

        门口本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文人，再加上远远的又聚堆的一群看热闹的平常老百姓，人多就事杂，更何况是在这种的紧要关头。

        本想是上前驱赶，捕头长却摇头制止了，文会本就是文人间交流辩论之地，贸然驱赶定是会扫了大家兴致。

        但这不赶吧，又把途中生变，出什么别的岔子，便只好到别处征调了几个衙役过来，加强布防维持秩序。

        幽兰亭门外，众多人群里，那座上的考题人也出题了，这第一题便就是最常见的诗词歌赋，此题简单异常，以山水日月为主，人文事物为辅，两人可即兴发挥。

        相较其他而已，这作诗算是不难的，且按山河命题，对林文许而言，怕是连三岁孩童都能出口成章了吧，于是乎他嘴角便扬起了一抹自信的弧度。

        这本就略有姿色的外表又徒添了几丝才华横溢之气，看着还颇有些风度翩翩，就引得不少姑娘瞩目。

        可另一头王岚情况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别说是作诗，让他对对子都是要了老命，这毫无准备的即兴作诗？简直为困难模式的难上加难。

        也不是否是瞧见了林文许那一向轻佻的笑容里此时又掺杂着对他的怜悯，王岚脑中的杂七杂八的思想被一股热流冲刷去了，只剩下一股莫名的自信，便也摆出一副十分有把握的模样来。

        说他勇气可嘉吧，心里到底是有些没底的，不远处的阿月也看出了些端凝，王岚想争回口气、灭灭对方威风，才有了背水一战的冲动。

        上也上了，不会也得硬的头皮去，谁让他非得逞那个强，不过王岚是上了便不带怕的那种，阿月并不担心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贺永杰颇表怀疑的碰了下阿月的肩，问道：“你说王岚能做出诗来？我怎么觉着这是要出丑的节奏。”

        说着，贺永杰盯着王岚又皱起了眉，心情倒有些复杂，紧接着他身后也不知是谁叫喊的：“那不是觉着，那是必然，一届纨绔与林兄叫板，简直不自量力，就等着丢脸吧！”

        此话一出，后头又接连传来几声大笑，阿月也微微皱眉，扭头看去寻找声音来源，人群哄闹了一会又安静下来，林文许很快也开始作诗了。

        他手拿折扇，微扬着头，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酝酿的步骤也省了，开始即兴念了起来:“青瓷白砖玉庭轩，文香墨韵幽兰宴。碧水台观绿意浓，黄石浅滩亦乘流。东南江岸吾甚悦，皆因汝愚而不知。”

        语气倒没没有多跌宕起伏，略冷略带轻视的意味，与王岚斗，他甚至没发挥半成力，仅就是随口出词，压根没将王岚放在眼中。

        一首诗念罢，人群也捧场拍手叫起了好，林文许傲气的脸朝王岚看去，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望去。

        到王岚吟诗时，他却久不作声，眉眼低低，如木头生在了原地，也不知是怯了还是被吓到了，就算是后头听闻众人的质疑声，他仍是沉默着。

        议论声便演变成唏嘘一阵，不少人都附和着起头那个，高声呼道：不会做诗就赶紧认输吧，何必在此丢人现眼。

        远处观望的自然是搞不清状况，只听到后头的人喊着下去吧，下去吧，便也跟着起哄，一边嗑瓜子一边摇头对着王岚啧啧不已。

        见此状，林文许打开扇子，心情愉悦的摆动两下，又如看好戏似的去看阿月的神情，人群中，那道蓝衣身影气质尤为突出。

        书院里的人都知道，阿月与王岚互为好友，且近日都在替他补习，此时这王岚连一句诗也做不出来，丢的也算是阿月的脸，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呢。

        可阿月却好似没将这比试当回事，那神情要多冷淡有多冷淡，令人不由的满腹费解，此人莫不是面瘫，不然怎会如此淡定。

        就连一旁与王岚对立的知府公子神情都带上几分焦急，而他却仍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而见王岚迟不作声，贺永杰眉头皱的更紧了，也是有些干着急的，便说：“这王岚搞什么鬼？”

        “莫急，再等等。”阿月总算是说话了，安抚了一下贺永杰后，又微微冲朝他示威的林文许笑了笑。

        但这话却并没叫贺永杰心安，只是从鼻孔里叹息似的呼出口气，便闭嘴不语了，他觉着王岚这家伙在没事找事，同林文许较什么量，这笑话要闹出来，怕是得传半年之久。

        此人心里所想，阿月又怎会不知，但他知道王岚是如何的人，虽才学较浅，却也聪慧，不是那种会被唬到说不出话的人，此时怕是在心中思量斟酌。

        远处的人见阿月还笑的出来，嘴里轻切了一声，随后收回目光，林文许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此时的王岚不过是在做无谓抵抗，这一输，跟着倒霉的还有阿月，想到一石二鸟能折这人傲骨风气，他就止不住的乐呵。

        想着，他两眼愉悦的弯起，看着王岚笑着说道:“若这题太难，不如叫考题人给你换个简单的，咏鹅这类的总会吧。”

        噗呲声起，人群里不知有多少在看笑话的人看着他，讥笑声中，王岚总算是开口，他神情正经，完全无视了林文许的刁难，有声有色的即兴发挥起来。

        “青峦连峰雾云飞，峭壁崖前日初升。携友乘舟踏浪飘，赤绸古树上高香。旧道长巷声沸扬，细瞧原是犬吠嚣。”

        光是听，别的不说，这声音洪亮而清脆，吐字清晰明了，这朗诗的态度也比林文许谦卑神圣许多。

        顿时全场嘈杂声止，围观的人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个个呆头愣脑的，都被惊煞住了，倒不是写的多好，而是这诗竟是从一个废文青嘴里作出来的。

        直至阿月等人带头的掌声响起，众人才像是反应过来开始鼓起掌来，细品一下，此犬非彼犬，倒也是反击了林文许方才所作之词，人群有人绷不住了，大笑了几声。

        “噗呲哈哈……哎呀，这诗对的好，妙哉~妙哉！王小兄弟讥讽的功力不比林兄的差啊！”

        说话的人，旁人都认出来了，也是豫州颇有名气的一个公子，文学自是不浅，能得他夸赞，作品便也算的上入得了眼的。

        而众人本就没对王岚抱有太大期望，王岚今日之举便能称为一鸣惊人了，是令谁也没能料想的，特别是贺永杰，说什么他也不信啊，这王岚还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王岚吗？

        他惊疑神情是怎么遮也藏不住，就差没把震惊两个大字给焊在脸上，他方才是有点想王岚赢没错，但还真就赢了，怎么有那么一些不得劲呢。

        见王岚展露笑颜，一副意气风发、迷的姑娘心花怒放的样，他心里生出一股无端的恼意，他不愿将这理解为羡慕嫉妒恨。

        贺永杰瘪着嘴，心里郁闷，阿月见状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方才还担忧，怎么赢了反而还不高兴了。

        正疑惑呢，只见他用力转过头来，用万分诚恳的语气对着他喊道：“李兄！□□。”

        “你也替我补习，我给三倍……啊不！十倍的补习金。”

        此人的手指比了个三，很快又变成了十，一向傲气的小公子忽的变热情了，阿月觉着自己无福消受，反而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再听到后头那句，也明白了用意。

        他们附近的几个公子哥听闻也隐隐有些心动，原本还瞧不起王岚的人今日都被他的转变给惊到了。

        可这转变是如何来的呢，除了自我领悟以外，还一半归功于阿月，若是阿月能同意给他们几个补习，岂不是离仕途又近了一步。

        不少人听到贺永杰提出后，便都心痒痒了，正要明里暗里的试探或讨好，只听这人给婉拒了。

        被拒绝的贺永杰有那么一些小失落，不过倒也理解，毕竟阿月还得兼顾自己学业备战院试。

        说实话，如若他同意，可趁这个机会赚大笔银两，阿月也正是缺钱的主，可他并未选择这样选。

        人不可贪心，有时看时甜头的东西反而是个深坑，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浪费自己的时间不值当，更何况阿月也并非是天赋异禀之人，教的不会比夫子好到哪去。

        王岚纯属是自己聪慧，领悟力相较旁人而言好那么一些，他可不好意思将这功名揽到自己身上，臊都要臊死。

        今日他这个好友也确实是叫他意外的，颇有一种老父亲看儿子的感觉，真心替他高兴，远处的林文许就瞅着阿月这边的动静，只觉着那笑刺眼的很。

        但这也不过只是一时风头罢了，比试可并非一两句诗就能分出胜负，接下来可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林文许阴下了眼，也开始认真对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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