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只有
《东游》的主要角色很快就定下来了，叶勐和祁未直接拍板，没有受到投资方的质疑。
除了最重要的男主角嘉措。
投资方和制作团队已经僵持了半个小时，任祁未怎么打圆场都说不过。
“你找这么个人做男主角？他实在是太没知名度了，而且之前还是做什么男团的？出国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有没有黑料？以后挖出来直接完蛋。”
祁未不置可否，尽管他们已经做过充分背调，但这胡总就是放不下心。
这年头最可怕是不是没知名度，而是销声匿迹太久，容易有潜在的黑料。
再加上他都没有签公司，没人给他背书，也没人管他。
再加上他做过演艺圈鄙视链底端的男团。
再加上他出国这么多年谁知道有没有沉浸式融入欧洲生活，到处跟人seeingeachother。
祁未也不敢打保票说江则峪真的没问题，其实她对他人品的了解也就停留在八年前他刚出道那会儿，当然那时也只是被人设隔在远处的一枚粉丝而已，谈不上真正的“了解”。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祁未这些年用人不是没踩过雷，但每次都能界限分明地及时危机公关。
这次比较特殊，江则峪本身没有大问题，有问题的是《东游》
《东游》备案过审花了太多功夫，这个题材又宗教又玄幻又民族的，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要不是前两年通过了新的影视分级制度，连带着全国的影视审核政策都更加放松，《东游》是肯定没机会影视化的。
因此，但凡有一个人出了丑闻，可能整个项目直接被叫停。
投资者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这很正常，他们是商人，演技、戏剧、艺术表达都不是首要考虑因素，赚钱才是。
江则峪本身没有任何资本和粉丝加持，没有影响力，也就是说他给剧组带来的好处只有他的表演，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甚至还可能带来黑料。
演员没有最合适的，也总有相对合适的，观众又不知道试镜的都有谁，也不会有落差感。
投《东游》的风险就够大了，犯不着为了个演员加重风险级别。
但江则峪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准，在场所有人都被他惊艳，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嘉措。
如果不留下他，《东游》会抱憾终身的。
总制片人，愿意为了他冒这个风险。
祁未悄无声息给一旁的张前京使了个眼色，对方秒懂：“哎呀，胡总，背调很到位，我们把他所有社交媒体都查了一遍他微博五年前就不用了，海外的一些媒体也只用来发日常照片，从没有勾三搭四的迹象！人家在国外也是正经深造，他们那个学校，每个人三年内要拍出十几部片子，他还到处跑小剧组跑剧场，哪有空乱搞啊哎哟胡总，那天我们看过他的表现了，演技超好，人又高又帅，也很有礼貌，哎哟胡总，您就放心吧”
“能有这种人？你还不了解这圈子？他肯定有小号没给你们！万一”
“万一真出什么事儿，就还有祁老师呢，祁老师什么都能公关。”
皮球又踢回自己这，祁未也不遮掩了，她之前已经跟叶勐达成共识，嘉措必须要江则峪来演。
以往的项目里，尽管祁未是制片主任，但她的名字一直是写在制片团队里，总制片的位置都是给最大的投资方金主的。
这些年她也一直自己追加投资，为了自己在项目里的话语权，当然也为了赚钱，这次直接投到了最大份额——可谓是全身家当。
这也是这么敏感的项目能快速搭建起来的原因——反正她老板不花钱不出力，就放任她自己搞。
祁未有点心累，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或者说就是底层逻辑——在商业性和艺术性之间找到平衡。
当这个商业性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时候，她不禁有点肉疼。
她喝了口水，仿佛也咽下了心头的血。
“谢谢胡总的意见，但这次我是最大股东，也是制片人，听我的——就要江则峪。”
说罢翻动眼前的资料，示意众人可以开始下一个议题。
众人一听，都不说话了，谁都知道祁未平常爱开玩笑很好说话，但她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没有人能够动摇。
胡总端着保温杯喝了口，又吐出点茶叶渣，挥了挥手，这意思就是过了。
张前京忙组织大家进行下一步的讨论。
只有祁未一人按了按额角，咬牙默念：江则峪，可千万别是你让我亏钱。
北京，江家。
庾颖听到门铃声，应门发现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顿时警铃大作。
“你是？”
“女士您好，我叫祁未，是一名制片人，我是来找江则峪江老师的，算是他的，同事。”
来人正是祁未。
她看到这位漂亮的中年女性也愣了一下，没听说江则峪还和别人住啊？
这也说不好是母亲还是姐姐还是女朋友，只能先叫个“女士”。
没等庾颖回话，江则峪就从母亲的背后出现了，他明显不是很想接待她，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就被祁未打断了。
只见那人笑意盈盈地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江老师，好久不见，我是《东游》的制片人祁未，上次我们在试镜现场见过的。今天贸然来访非常抱歉，但您不回邮件不接电话不通过微信，实在是联系不到您，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请务必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您谈谈。”
江则峪顿时语塞，这祁制片可真不是一般人，这话当着他妈一说，以退为进，顺带悄无声息控诉他一番，谁能好意思拒绝她？
果然，庾颖忙把她请进来：“这孩子就是不大热络，劳烦你们费心了。”
“没有没有，是我唐突了。”祁未笑着，大概明白了这位是他母亲，于是装作不知道：“您是江老师姐姐吗？”
庾颖一听笑开了花，江则峪一听直接没话讲。
不一般，不一般。
“祁制片，大老远的有什么事吗。”江则峪端了杯庾颖泡的咖啡进到书房，语气肉耳可听的不好。
祁未面上不露，忍了。
这人有没有礼貌啊？
你也知道是大老远？大老远你就给我听这个？
“是这样，我是来跟您谈一下角色的事儿。”
“我已经表达明确了，没有出演的打算，我不认为我们有谈的必要。”
祁未愣了，他对她意见有这么大吗？她好像没惹过他吧？
但她很快恢复笑容：“今天突然造访是我的不对，再次给您致歉。但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的惜才之心，制作组一致觉得你业务能力很强，个人气质也非常适合嘉措，所以还是希望您可以考虑下”
“强就一定要演吗？适合，就一定要演吗？”江则峪却说道。
祁未：这人是在给她装x吗？？
不演你来试镜干嘛？
就为了证明自己强？？？
她还真不信目前市场上有比《东游》前景好的项目。
这人有没有鉴别能力？
这人有没有听说过她是谁？
他是不是傻啊？
没公司，没作品，这部剧是帮他翻红，最好的方法了。直接翻紫都有可能！
就这还不签约？
“嗯，我知道您的态度比较坚决，好像所有的条件都无法让你动容，所以，有什么机会能让你签约吗？或者说，有什么疑虑是我可以帮您解决的吗？”祁未依旧诚恳道，既然他们之间存在问题，那么解决问题就是最重要的。
没事，没事，一切为了角色，一切为了片子，一切为了艺术。
能忍，都能忍。
“没什么疑虑，谢谢贵公司看得起我，但我暂时没有复出的打算，也就不准备在公众面前露脸了。”
“复出？”原来症结在这里。
但根据团队的背调，他在国外也一直跑剧场跑剧组，她便以为他这次回来是来打国内市场的，那么抓住《东游》也是顺理成章的。
“啊对，我这不是出国好几年了吗其实我也不算复出”江则峪刚想自嘲一下，说自己来去无人在意，便被她打断了。
“确实，你又没有退出过，不是一直在演戏吗？”
祁未很自然地端起桌上的咖啡说道，抬头却撞到他发直又隐隐有些发亮的眼神，以为是惊讶于自己知道他的事，赶忙补到：“我们对所有演员都进行了背调，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业务需要，没有恶意，真的没有恶意，无意侵犯您的隐私。”
她说完无端生出了些做贼心虚，尽管江则峪的近况真的是背调团队最近才盘出来的。
烟消云散的八年不是说说而已，她太忙了，这位古早偶像早就不知道被她跑到多后的脑后了。
江则峪低头笑了笑，好像也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的反应过激了。
祁未能感觉到他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但好像又在笑别的：“能，没问题，你这么说也对。”
看他明显比刚才放开很多，攻击性也没那么强了，祁未紧接着问道：“所以，如果不算复出，江先生你看《东游》还有机会吗？”
这是个很高情商的说法，但还是没有能够动摇江则峪：“祁老师客气了，我没有名气，没有公司，也没有什么后台我对自己的演技有一定自信，但也不觉得足以弥补所有，我相信你们一定有更好的选择。”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问题。”她突然变了气场。
原本前倾的身子慢慢后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抬起，眼神也随之稍阖，一边的嘴角扬起。
她在俯视，但不是俯视江则峪。
而是俯视这个领域，是绝对的自信和掌控。
对人身体上每一块肌肉运动排列组合都了如指掌的江则峪想起，这在戏剧表演中是一款很经典常用的表情，俗称“霸总笑”。
“只要你没xi//du没piao//chang也没其他犯法行为，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实在犯法了我也一定会把剧组和你分离干净。”
江则峪：这是霸总能说出的话？
祁未还有点不放心：“不过你是不是出国太久了，最近民法典有更新，需要的话回头我找法务部门给你做个科普以防万一。”
江则峪：“不必了我家都是党员。”说罢又补了句：“我也是党员，入党八年了。”
祁未闻言，下巴上扬的幅度骤然增加了，眉毛也皱了起来。
江则峪：好像现在是在俯视他？
她马上收起了玩笑，正襟危坐：“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江党员哦不是，江先生，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刚刚说得并不准确。”
“嗯？”江则峪慢慢习惯了她的节奏，笑着示意她说下去。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的眼又恢复了神采，但比之前的坚定很多：“将来我们的观众看到别人演的嘉措不会有落差感，因为他们也没看过你演的，但我不行。”
“我是嘉措的创造者，我已经没法接受其他人演嘉措了。”
“只有你能演，不然都不是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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