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玫瑰
周知也一怔，那句原本开始想问的那你妈呢，闷死在了肚子里。
他不说话了，僵直的背脊缓缓往沙发上靠。心里一万个声音在懊悔。
问个屁呢，就这么想探究人私生活？
“这个温度，热不热？用不用再低一点？”虞则重新坐下，只看着他询问。饶是这货真说热，她也不打算再起身一趟。
周知也嗯了声，反应了会，挑唇道：“我穿这么少，你想冻死我？”
虞则眨眨眼，“跟你客气一下而已。”
“……用不着。”
虞则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伸手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看会儿电视？那会你回去，估计向廿也跟人小姑娘约得差不多了。”
“……”周知也觉得这话听着别扭，但还是嗯了声。
他忽然有种猜想，这姑娘该不是在同情他，觉得向廿不在，担心他一个人会孤单，所以把他叫上来的。
“你还看柯南？”虞则换台换到一个频道突然停了，画面里眼熟的动漫人物让周知也眼前一晃，他偏头淡声问。
“偶尔看吧，还行。”虞则解释说，“我听你们那会说的都是日漫，柯南应该也看吧？”
周知也似有若无嗯了声，脑袋搁在沙发上，微微仰着，眼皮垂得厉害，目光像落在电视机画面上，又好像没有。
“能看吧？”虞则眨眨眼，最后和他确认。
周知也眼珠敷衍地往她那滑了下，肯定说：“能。”
两人没在交流了，开始专注于剧情。
得亏是客厅开着灯的，这恰好是虞则曾经看过画面颇为惊悚的一集，剧情紧凑，案件切入也很快。
一帧帧惊险深沉的画面不断切换，耳边灌满令人失魂落魄、不寒而栗的场景音效，沙发上那两人身子都不约而同紧绷了些。
气氛随之变得剑拔弩张，空气无形中稀薄。虞则余光往旁边不动声色挪了挪，恰好看见周知也半眯眼正试探盯着入神，却突然被一声音效击地肩膀陡然一耸。
画面里的血腥场景没多久闪过，一声刻意压抑的气息被缓缓吐出。
虞则把余光收回来，唇角无意识牵了牵。
这集结束，虞则就换了台。
周知也还假装无意地问她，“不看了？”
“换点别的。”她随口说。
给少爷留点面子。
思索着周知也能看点什么，转念又一想，那么为他考虑干什么，本来就是看电视打发时间。
家庭伦理剧。周知也听见电视剧里男女主那奇葩离谱的对话，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这个词。
眸光直直就往她那打了，人姑娘根本不看他，得，就是装作看不见，故意调这个给他看呢。
“虞则同志，还有个疑问，那会忘记问了。”周知也也没兴趣陪她看这让他神经发麻的伦理剧，直接扯开了要和她聊点别的。
虞则本身也不爱这些东西，她嗯声，“什么？”
“那天晚上，回来除了生日快乐，不是还有句谢谢？”周知也顿了顿，很直白，“谢什么？”
虞则想了想，很快答：“谢你帮我的那些事。”
太官方了。周知也不爱听，要具体点，“比如？”
“……宋礼录音，你的复习资料，还有你的道歉礼物？”
周知也啧了声，眉尖都拧起来，又忍不住笑，眼睛都敛成桃花，“人傻了？还以为你挺聪明，这会绕不过来了，这些都是六月份以后的事。”
哦对，会里散伙饭是在六月一号。
“你真的想听吗？”她小心翼翼问。
前面一堆果然都是敷衍。周知也一怔，搞这么神秘，跟开不了口似的。
他就想听听自个儿形象挽回的光辉事迹，能那么难？
“说。”
“其实我都知道你让许子眠给我走后门的事了，虽然我还挺谢你的，但是周少爷这事不提倡啊。”虞则说得轻慢，明明是感谢的话，里面却藏了点训诫的意思。
“屁的走后门啊，你想什么……”周知也气急败坏又无言地闭了闭眼，有种想踹茶几的冲动，“不是走后门，我是让他们在你换届自述的时候多留意一下，能加不少分，搞个小官儿的位子坐一下还是稳的。”
绕来绕去，不还是开后门……
虞则眼睛一眨不眨，认真说：“有区别吗？”
“服了。”周知也很丧地吐了口浊气，沉声说：“你当我死的？小爷要真想给你开后台，直接给你找老师内定了。”
虞则：“不用。”
周知也瞪她：“你怀疑谁？别说，我还真能做到。”
“……”行，少爷牛逼。
差不多得了，快别说了。为这点小细节的屁事，快较真上天了您。
“我明白。”虞则压下心头的呵笑意，顿了顿轻声说，“就是，最后却没算到，我竟然不打算留在会里。”
两个人直勾勾的对视，目光如炬猛地擦出火，耳边是聒噪的电视剧配音，刺地要撞破耳膜。
她自己先承认了。
周知也收回视线，抹了把脸，忽地散漫一笑，却没说什么。
他这副漫不经心又作无意的态度，不经意间心脏就被人捏了把，虞则有些难捱。
“周知也。”虞则嗓子细，在那一男一女的伦理剧配音声里尤为清冷明晰，听得人脊梁骨像窜了电流，生生绷直，“我那会以为你总是借着职务公报私仇，我一度觉得你幼稚。”
“……”周知也额角微跳。别说，一开始还真气地有这想法。
“后来我明白，好像又不是那样。”虞则坚决模样，叹了口气，“是我格局小了。”
虞则这学期在会里做的事不少，学到的东西也是上半学年不能比的。她越干越漂亮，在部里会里的存在感也越强。另一方面，周知也是以一种默默无闻打压式的作法在给她铺路。
“谢昭跟你说的？”周知也略略挑眉，也不算惊讶。这些事他都干得隐晦，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当时还甚至觉得，她是该继续留在会里。他俩事情都还没完呢，得给点甜头先让人留下来。
虞则点点头，坦然承认，“一部分。”
“我一开始也挺矛盾，想想再跟你较真下去，我可能憋不住都想明着骂你了。退部是因为我真怕麻烦，还有些原因我之前也跟你说过。”
周知也还是嗯，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整个人状态像是刚睡醒。良久，他眨了眨眼，语气轻松，“行了，没人强求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
他不动声色吐了口气。其实还是想听的，也认真听进去了。他对一小丫头本就没那么较真了，甚至还想着多少一个月的队友交情，背地里帮衬着点，倒也没想着让她知道。
“再后面就是你帮了我不少，加上我又想到那段时间打游戏，你好像还挺照顾我的，而且我是真的很开心……然后我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时间哪个话戳到了虞则的疏解口，让她就想一窝子把话都说出来。
不能让他多想，不能让他误会。
这少爷的直球思维真把她弄怕了。她最多抵触，讨厌这个词压根儿没想到过，听着好严重。周知也这么一个直来直往惯了的人忍到现在。
话落音，周知也嗤一声低笑出声，胸腔微震，连带着喉结要滚不滚的。他笑够了，“别说，骂得小爷还挺爽。”
“……”虞则睇他一眼，身子往抱枕上靠，目光缓缓挪到电视机那，声音压轻了些，却又刚好能听见，“就，很谢谢你。”
虞则没往他那看，一瞬不瞬盯着前面，没一会儿就听见旁边懒洋洋的嗓音，带着少年独有质感，“行，爷听见了。”
算是，正儿八经听进去一次她的谢谢。
虞则清了清嗓子，补充：“所以我也尽量在补偿你，你看我还特地把你叫上来坐会，怕你没人陪。”
周知也：“？”
下一秒，被他靠在背后的一个抱枕被抽了出来。虞则手臂被精准砸到了，不轻不重的力道抽离，抱枕落到地上。
“你把我拉上来看伦理剧，是因为谢我补偿我？”周知也磨了磨牙，冷淡一哂。
虞则默默捡起地上的抱枕拢在怀里，面不改色的，“差不多吧。”
他这是又怎么了，莫名其妙。
“……行。”
周知也这会的情绪被轻而易举弄得上天又入地，从一个漩涡很快拽到另一个。
服了。
没多久，他装模作样看了眼手机，坐不下去了，站起身和虞则说他要走了。
“我送你。”虞则坐着仰头看他，还没什么动作。
周知也却像是熟络了她的套路，也客气说：“不用了。”
虞则轻轻看着他，掌着抱枕的手不禁紧了紧，“那我真不送了哦？”
电视剧的画面转换，声音恰好不好的在这停了好几瞬。两个人一上一下寂静对视着，周身就好似都是彼此的气息。
周知也眼前晃了下，他站的位置，有冷气往他背上争先恐后地扑。他定定凝视她，脑子里忽然出现她刚刚说的话。
我走了，那你好像也没人陪了。
周知也喉结冷淡地滚动一番，微哑着嗓音，扯唇说：“别装，我走了。”
虞则点点头，也不打算否认。她还是站起身，把周知也送到了门口，走前有些为难说：“能帮我把垃圾丢下去吗？”
“……”
周知也一声不吭把垃圾顺走了，下去的时候，楼道的声控灯还没亮。虞则在门口望着，他背影挺阔高挑，身子又匿在昏昧的阴影里，虞则难得从他身上看出落寞。
也可能是她瞬间的错觉。
周知也这人应该不太会。
虞则坐回沙发上，这部伦理剧她压根儿半点剧情都没看进去。伸手正要去拿遥控器换台，却在视线触及茶几边缘的时候顿住了。
周知也刚刚坐过位置前的茶几上，悄悄放了一根黑色的发圈，上面只一颗银色的珠子，发着暗淡的光。
这是她今天扎的那根，在往马路那边跑的时候掉了。
虞则僵滞的视线缓而模糊，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周知也在马路对面冲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画面。
那根发圈被她无意识捏在手心。
还有句谢谢，两年多前没说出口的。
……
周知也下楼，找到垃圾桶，手停顿了一秒，目光盯着那依稀能看出拖鞋形状的黑色袋子。沉思了会，手一松，东西坠落进去。
他人没走，沿着小路，在附近一个椅子上坐下。
掏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微信里陈颂给他发来一大堆悲痛的诉讼，向廿没动静，估计是和那姑娘还没完。
周知也没急着去回陈颂的微信，指尖微顿，迟缓地点在那个卡通锦鲤鱼的头像上。界面里双方互戳头像的记录还在，他耷着眼皮无神地看了几秒。
“那个，打扰一下……”跟前笼罩下来一片黑影，他都没有发现。抬头是个年轻姑娘，穿着连衣白色长裙，打扮得知性得体。她轻咬唇，试探着递了递手机，“可以加个微信吗？”
远远看上去，两个风格极为不搭的人。
周知也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秒，习惯性要给出去的手机在这一刻打住了。
他依旧坐着，懒懒偏头，抓着手机的手往上随意一抬，方向对着旁边这栋楼的其中一层。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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