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原谅

　　
翌日清晨，浮山院没有了往日劳碌的景象，往常一大早就开始洒扫忙碌的下人们这会都神情悲戚的站在浮山院大门的两旁。他们昨天晚上都得到消息，知道老主人鸿安先生今天要离开这里，所以起个大早在这里准备给老主人送行。他们虽然都是凝露堂的下人，但自进了浮山院后就得到了和别处不同的待遇，在这里他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必担心会被管事们刁难苛责，能进入浮山院让他们都觉得自己比别处的下人要高一等，走路腰板都挺起了不少。可是今天老主人就要离开了，浮山院也即将解散，他们舍不得离开鸿安先生，同时也替自己的未来担忧。
随着碌碌的车轮转动声，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到了浮山院的大门处马车停下，鸿安先生从车上走了出来。候在两旁的下人们一看见鸿安先生便都跪了下来，“先生，一路保重！”“先生，一路平安！”有人已经开始哽咽了。
鸿安先生看着伏地而跪的熟悉的面孔，心中竟也涌起了一阵酸涩。多少次他都梦想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委屈求全的地方，可今天真的要走了，竟然又舍不得了。刚在莫问居的门前，他就盯着门上的字看了许久，这是他亲手写的，除了守炬堂是岚阳非要自己写外，其他地方的字都是他亲笔题写的。为了避免睹物伤情，鸿安先生在莫问居门口就上了车，可马车一动，他依然忍不住猜测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了。路过翰墨斋时鸿安先生又叮嘱桐伯绕到听菊堂的门前，可到了听菊堂的门口他又没有勇气走进去，最后再看看卓曦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鸿安先生吩咐后面的马车和行李车先走，他走过来对着地上的众人说道：“大家都起来吧，老夫在这儿几年的时间里承蒙诸位的悉心照料，理应是老夫对你们说声谢谢！快起来吧！”说着，鸿安先生亲自扶起一名年龄略长的守门人，其他人也跟着慢慢起身。
鸿安先生朝众人拱手说道：“多谢大家相送，我已经同恪旗主打好招呼了，以后会给你们找个好的去处，不会让你们为难，大家都回去吧！”听到鸿安先生的话，众人心中更是难受又是呜咽一片。
鸿安先生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浮山院，尾随着自己的行李车走出来了凝露堂。在凝露堂的大门外，鸿安先生再次回头看了看凝露堂的大门，五年了，在这里已经度过快五个春秋了，今天总算可以离开这里，回到自己一直牵挂的齐国，可是鸿安先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感到很不安！
清晨的山间还有些许薄雾，蜿蜒曲折的道路，婀娜的垂柳，静默的群山，远远望去更是平添了一丝虚幻。
一行人默默的赶路，突然桐伯轻呼一声：“老爷，你看！”
鸿安先生顺着桐伯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路旁柳树下面站着三个人，看身形是三个女子，待走进了仔细一看，鸿安先生倍感意外的瞪大了眼睛！
是卓曦，是卓曦带着两个丫鬟站在那里！鸿安先生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没错，是卓曦！
鸿安先生的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桐兴，你吩咐前面的车架先走一步，我随后赶到！”桐伯领命离去。
卓曦看到鸿安先生的马车停了下来，便缓缓走上前。她一大早就赶到九霄阁向凤栖夫人告了假，然后急忙赶到鸿安先生的必经之路，她带着萍儿和盼儿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对于一个经历过死亡的人来说，这些所谓的仇恨怨怼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鸿安先生对自己也并非恶意！想想尚依姐姐的话，原谅别人，放过自己，心怀坦荡才能内心安宁！
鸿安先生走下车来，他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快站不住了，便忙扶住车架努力站直身子。他自认为自己此生光明磊落，尽忠尽义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有两个女子却是因他受伤不少！一个是深埋在他心底此时已化为尘土的女子，另一个就是他想当女儿看待的卓曦！
看着鸿安先生沧桑的面容，斑白的头发，腰背微驼的样子，哪里还有初见时容光焕发的学者模样，现在他就是一个老人，一个内心饱受煎熬的老人！
卓曦走上前，对鸿安先生行了一礼，说道：“听闻先生今日要离开凝露堂，卓曦特意为先生践行！”
鸿安先生激动的点头说道：“好，好孩子，老夫……谢谢你！”老人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叹了口气说道：“卓曦，老夫……对不住你，老夫给你道歉了！”说着，拱手要朝卓曦施礼。
卓曦忙拦住鸿安先生，说道：“先生不必如此，卓曦明白你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前来也是要告诉先生，小女已经将往事放下了！”
“放下了……”鸿安先生有些吃惊的看着卓曦，说话都有些磕巴，“这么说……你、你原谅、原谅老夫了？”
“先生，过去就过去了，就让往事随风而逝吧，您也不必再放在心上了！”卓曦点点头说道。
“真的么？呵呵，好，太好了，谢谢你，好孩子！”鸿安先生喜笑颜开，像个孩子般大笑起来。卓曦的谅解对他来说真是太重要了，要不然他的余生都会在愧疚悔恨中度过。
“卓曦再次谢过先生的教导之恩，是您改变了我对歌赋辞曲的看法，教会我做赋编舞，卓曦再次叩谢先生！”说罢卓曦便跪倒在地朝鸿安先生叩了下去。
鸿安先生忙扶起卓曦，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孩子，你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学有所成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快起来吧！”
卓曦又叩下一个头说道：“卓曦谢过师父！”
“师父？”鸿安先生愣住了，从卓曦刚进浮山院的时候，他就有心收她做自己的弟子，他不想勉强卓曦，想等她愿意的时候再提此事，没想到最后却是他亲手把卓曦推了出去，现在卓曦的一声“师父”真是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看到鸿安先生愣神，卓曦又唤了一声：“师父！”
鸿安先生晃了晃身子，一时间老泪纵横，他扶着卓曦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你折煞老夫了！”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欣然应允，可现在，卓曦是在被自己伤害后不但原谅了自己，而且还认了自己做师父。一个小女子能有如此的胸怀和气度，真是让他汗颜，他哪有脸面应这一声啊！
“师父！鸿正派的规矩，拜师应先焚香祭祖再叩拜师父，今日卓曦就斗胆省去了，请师父勿怪！”卓曦又拜了一下，郑重的说道。昨天听完桐伯的话，她对鸿安先生的怨恨就逐渐消散了，也了解到鸿安先生的心意，所以她想最后满足一下老人的心愿。
“快起来，快起来，好孩子，师父……谢谢你！”老人家泪水涟涟，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鸿安先生觉得自己妄活了几十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的心胸宽广。
鸿安先生抹抹眼泪说道：“好孩子，好徒儿，你是为师的最后一个弟子了！”他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一把类似铜钥匙的物件，放在卓曦的手中，说道：“这是我鸿正派的鸿指令，你带上它，以后不论你走到哪里，只要是鸿正派的弟子，你都以此令来指使他，见此令如见老夫！”
“多谢师父！”卓曦有些疑惑的看着手中的鸿指令，那尚带有余温泛着黄铜光泽的小物件真有这么大作用？
鸿安先生长出一口气说道：“孩子，今日你了了为师的一桩心事，为师此生不再有憾了，哈哈……”鸿安先生爽朗的笑了起来。
鸿安先生接着说道：“好了，为师该启程了，你跟着凤栖夫人她不会苛待你的，今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和岚阳的事，为师也不干涉了……好了，孩子，为师走了！”
“云中鹤衔月，
水中鱼戏泥，
道是逍遥有几时，
怎比无为荒山里，
哈哈……”鸿安先生豪放的歌声渐行渐远。
卓曦现在原地，目送着鸿安先生远去，她喃喃的说道：“师父，我已经同岚阳兄长了断了情缘，你不用担心了！”
彩虹泉院会客厅，恪威龙恼火的在会客厅来回踱着步，而凤栖夫人则盯着手中的一张地形图眉头紧皱。
“二姐，咱们的边防图刚卖出去，外面就有了新的边防图，不光价格比咱们低，而且上面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现在很多老主顾都过来找我要说法，你看这可怎么办？”恪威龙烦躁的说道。
“担心什么，我的边防图可是费了很大劲按照原图勾画出来的，绝对错不了！这外面流传的边防图应该是仿着我的边防图画出来的，你告诉来找事的人就说咱们绝对是真的，而且价格也说明了问题，假的敢卖这么高价吗？”凤栖夫人依旧镇定自如的说道。
“可是，这假图是从哪里来的呢？鸿安先生这么着急着走，会不会和他们有关？”恪威龙满腹狐疑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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