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探视

　　
还好，到了浮山院后岚阳并没有见她，而是让莫义从召芫手上接过了那份契约。
看到召芫的样子莫义很是吃惊，这一段时日没有见，召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面容憔悴，双目无神，面颊下陷，下巴显得更尖销，一身粗布衣服与那些在下院做杂役的下人无异。
莫义震惊的眼神让召芫很不舒服，让她有种受辱的感觉，她把东西交给莫义后就连忙逃出了浮山院。
莫义回到守炬堂见到岚阳后，对岚阳说道：“公子，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召芫！”
岚阳低头翻看着自己的东西，眼皮都没抬一下，说道：“这不很正常吗？”
莫义瞪大了眼睛说道：“可是召芫姑娘一身下人的装扮，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整个人看着没一点精神！”
“哦，怎么会这样？”岚阳依旧低着头问。
莫义摇摇头，说道：“听说她在上次的扶柳会上犯了错被贬下来了，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严重的错，能让她变成这样？”说着，莫义把契约递给了岚阳。
岚阳打开看了看，然后对莫义说道：“去收拾东西。”
莫义挠挠头说：“公子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啊，还有哪些是公子想要带的？”
岚阳目光深沉的看着莫义说道：“不是我的，是收拾你们的东西！”
“我们？”莫义很纳闷，没听明白。
“是你和娥如的东西！”岚阳郑重的说道。
看着公子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莫义试探着说道：“是要我们陪公子一起出门吗？”以前岚阳也带他出去过几次，这次浮山院出了事，而且娥如还在这里避难，他以为公子把他们留在这里不放心。
“不是陪，而是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岚阳平静的说着。
“啥？公子你不要我了吗？是我做错什么了？还是因为......娥如？”莫义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都不是，”岚阳摇摇头，“莫义，你跟着我在这里也待了好几年了，是时候出去闯闯了，你看这是什么？”岚阳把那份契约递给莫义。
他刚才看见召芫时很吃惊，现在看见这份契约更是震惊不已，这......这是娥如的卖身契！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岚阳说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岚阳在莫义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说道：“莫义，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娥如，你是个男人，要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负起责任，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今天我把娥如的这份卖身契就交到你手里，以后你好好待她。今天我也还你的自由，这个你拿着！”岚阳说着把一包沉甸甸的东西交给了他，接着说道：“这里是一些碎银子，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可以换些钱用，今天我要离开这里，你们也收拾好东西走吧，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不，公子，我不离开你！”莫义已经泪流满面，他一下子跪倒在岚阳面前，哽咽着说道：“自爹娘死后我就到处流浪，经常吃不饱还被人欺负，直到那日遇到娥如，她给了我一个馒头，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跟着她的马车走，一直走到这里，当时被外面的守卫发现了把我往死里揍，是公子救了我，收留我，还给我赐了名，当时我就发誓要一辈子跟着公子，伺候公子报答您的救命之恩！要是公子觉得娥如在这里不方便，我......我就把她送出去......”
岚阳有些生气了，眉头一皱喝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喜欢的女子吗？莫义，我让你离开这里是因为外面还有更大的天地等着你去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就整天在这里给人端茶倒水的伺候人吗？”
莫义抽着鼻子说道：“可是，公子，我舍不得你，要是......我走了，以后你回来了谁伺候你啊？谁给你跑腿啊？呜呜.....公子，我不走......”
岚阳轻叹一口气说道：“莫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是时候出去找属于自己的天地了，我也要回齐国，以后来这里的机会就少了，如果有缘的话，还会再见的！”莫义心性单纯，岚阳不想把他卷进自己腥风血雨的生活里，他希望他能过的简单一点，快乐一点！
莫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站在那里一直抹着泪，岚阳笑了笑对莫义说道：“你现在都已经是个大人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这样以后怎么保护娥如？好了，去找娥如吧，把你们的东西收拾好尽早离开这里！”
当莫义把那份契约捧到娥如面前时，娥如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拿着那份契约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最后和莫义一起去跪谢岚阳，岚阳简单交代了他们一些出门该注意的事情就催着他们快走，临别时岚阳塞给莫义一块玉佩，说他如果有需要时可以去齐国都城去找他。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物品，带着岚阳给他们的碎银，最后才含着泪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浮山院，走出了凝露堂，走向一个对他们来说还是未知的地方......
果真如尚依所说的那样，到晚上为止卓曦已经醒过两次了，虽然每次醒来的时间都很短，但起码有点反应，对别人的呼喊都能应声，而且能叫出别人的名字，大家都很高兴。尚依说，如果卓曦明天能再静养一天的话估计就会完全清醒了，三个人都对卓曦的清醒充满了期待。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第二天正午时分，碧琼轩来了一位不怎么受欢喜的人。
鸿安先生带着桐伯来看望卓曦，萍儿和盼儿知道姑娘肯定是不想见鸿安先生的，可奈何鸿安先生一个老人，还是她们以前的老主人，她们也不好拒绝。不过，两人都惊讶的发现，鸿安先生好像苍老了很多，满面愁容，佝腰偻背，虽然桐伯一直搀扶着，但鸿安先生还是颤颤巍巍的走不稳。
鸿安先生坐在卓曦床前的椅子上，看着沉睡中的卓曦清瘦的样子，接连长叹了好几声，他无比痛惜的对卓曦说道：“卓曦，老夫来看你了，千错万错都是老夫的错，没能管教好宛唐，以至于让她恣意妄为，把你害成这样……”鸿安先生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顿了顿，鸿安先生又说道：“老夫知道，你对老夫心中有怨，若不是老夫的袖手旁观你也不会流落至此。可是，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岚阳对你动了情，这是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岚阳他是齐国的……他不是普通人，将来有很多大事要做，所以你跟他不合适……并不是说你配不上她，而是你们的身份地位悬殊，只怕你以后跟了他，会遭遇更多的危险，还有外界很多不可抗拒的力量阻碍你们，那样的话你们会过得很艰辛，是不可能幸福的！”
鸿安先生长吁一口气，接着说道：“唉，平心而论，老夫是很赞赏你的，你聪慧，好学，又心地善良，遇事果敢坚强，尤其是你在曲赋方面的天分都让老夫叹之不及！老夫也曾想过，留你在老夫身边待个几年，等你再长大些给你找个合适的人托付终身，到时把你当成老夫的女儿一样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可是，老夫却食言了......”
鸿安先生竟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抹了一把老泪，缓了缓继续说道：“孩子，说句实话你可能不相信，宛唐是故人之子，照顾她是替故人尽责；岚阳算是半个少主，维护他是老夫的职责，可是对于你，老夫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所以当你们三人遇到事情时，老夫只能......只能牺牲你保全他们。老夫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对你很不公平，可老夫也是无力选择，自古忠义难两全，为了大义，老夫不得不狠心舍弃心中所念，老夫对不起你......孩子，今生欠你的，老夫来生定效犬马力补偿你......”鸿安先生艰难的说完这几句后，已经是泪如雨下。
尚依三人站在门口，听着鸿安先生的一番诉说都跟着偷偷的哭了起来，表面上鸿安先生在凝露堂里德高望重，可谁能体会他的委屈与辛酸呢？　一个心怀大业的老人，为了当初的选择不惜忍辱负重许多年，面对一个唯一让自己有所寄托的孩子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其中的无奈与心痛，只有鸿安先生自己知道......
鸿安先生将心中积攒的话一股脑全说给卓曦听，说完后他反倒觉得轻松不少，可是卓曦依然呼吸平稳的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最后，鸿安先生又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看了卓曦一会，这才在桐伯的搀扶下走出碧琼轩。
等鸿安先生刚回到浮山院的大门口，就看到前面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在打马前行，桐伯伸长脖子看了看，对鸿安先生说道：“老爷，是岚阳公子！”
鸿安先生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来五阳这次是真的生我的气了，走也不打声招呼。”
桐伯问道：“五阳公子今天就走了？这么着急吗？”
鸿安先生眯着眼睛看着岚阳飘逸的背影渐行渐远，低声说道：“二公子给他安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今天必须得走，不过，我们很快也要离开这里了。”
桐伯有些意外的问道：“我们也要走？去哪里？”
“齐国！”鸿安先生幽幽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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