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买花
涂游认命的走过去，老人家居然穿着拖鞋和睡衣，全身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嘴里兀自念叨着什么。
“外公，您怎么在这啊。”花店的窄廊根本遮不住雨，涂游把伞举到他头顶。
“小徐啊，”林老爷子瞧见他开心的像个孩子，“我要买花啊，我要进去买花，今天阿茵的生日啊，不买花她会生气的。”
得。涂游知道了，这是犯病了自己跑出来了。
“那个，外公啊，现在太晚了，花店都下班了，咱们明天再来买行吗？”
“不，不行！一定要今天买！现在买！店里灯还亮着呢，有人在的，有人在！”
涂游叹了口气，拿手机准备给郑晞打电话，他把另只手上的袋子丢在地上，小心护着手机别进水，还得注意着老人家别又跑了。
一连打了两个微信没人接，涂游有点火了，再按了一次，响了三次终于接通——“喂。”
这声音慌乱又无助，瞬间把涂游的这点小火给掐熄了，只剩下了心疼。孩子都快急神经了吧。
“我找到外公了，”涂游快速的说，“你知道xx酒店在哪儿吗？”
那边顿了一下，声音急促起来，“外，外公在你那儿！怎么会······好，酒店，什么酒店！”
涂游重复了一遍，又说，“这酒店附近有个······”他抬头看了看这花店的名字，“一树花店。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儿，刚好碰到了，他说要买花，你快点吧。”
“我知道，我知道在哪！我现在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了。
涂游把手机放进口袋，自己的半截衣裳被浇个透，而外公更是完全无视了这把伞可以遮雨的功能。
湿透的衣服再被晚风一吹，涂游冷得一哆嗦，他好脾气的又劝了外公到旁边屋檐下等，但这老爷子非但不肯挪，还开始用手捶这玻璃墙了！
涂游赶紧制止：“外公外公，您冷静冷静，这里面真没人！”
“有灯！灯亮着！”林老爷子很执拗。
看来是解释不通了，涂游看到门把上挂着休息的木牌，翻过来，正常营业的一面写着电话号码。
“好，不就买花吗，给你买。”涂游边拨号边拽着他，“等我叫这店主过来。”
“真的啊。”林老爷子马上安静下来，看他的眼神很期待，“会来吗？”
“嗯。”电话通了，响了几声，那边是一个不耐烦的女声：“谁啊。”
“买花的，麻烦来开下店门。”
“神经病吧······”
“现在过来，你店里的花我全包了，我刚好是个有钱的神经病。就给你十分钟，不来我换别家。”
说完就挂了电话。
“来吗？”林老爷子问。
“想赚钱的应该都会赌一把。”涂游把外公往旁边能躲雨的廊檐下拽，“现在咱们就等着，是你外孙还是这店长来得快。”
-
“你们买花？”
没一会儿，一个圆滚身材的中年男子撑着伞走过来，也是短裤凉拖，身上的外套胡乱套着，手里提溜着一串钥匙。
涂游轻笑：“还是想赚钱的来得快。”
这男子看他们的眼神充满怀疑，“你在电话里说要全部的花，可别逗人玩啊。”
“要逗你我早就跑了，搁着等干嘛，快开门吧。”
进了花店之后，涂游刚想问外公要什么花，只瞧他跟着了魔似的奔向那一簇簇玫瑰区域，挑来挑去，指着白色玫瑰对涂游说：“要这个。”
“行。”涂游笑了笑，对店主说：“包起来吧。”
男店主依旧抱着手站在柜台边上没动，显然怀疑还未消散。
涂游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把余额亮到他跟前，“看，这够不够？我说的是全部包起来。”
男店主的小眼睛亮了一下，笑容也跟着露出来，连点了好几下头说够了够了，又拿电话悄声对那边说：“媳妇儿，是真的，快点过来！”
-
郑晞赶到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黑衣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软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束红玫瑰，而他面前的桌面和地上铺满了花束，好像是他施法变出来的。
等他看到来人，有些无聊的神情立刻变得神采奕奕：“你来啦。”
郑晞的心突然无规律的跳了一下。
“哦，花了点时间打车，外公呢！”郑晞看了一圈没瞧见人，立刻又紧张起来。
“嗯，他衣服湿了，就麻烦店长······哦，出来了。”
“外公！”
郑晞赶紧奔上去，林老爷子穿着过大的t恤和肥胖的裤子，皱着眉很不满意，一直用手揪着衣摆。
“留在店里的衣服就只剩这个了。”男店长在边上一边打包一边说。
郑晞向他们道谢，又拉着外公的手，用很责备的语气说：“说过几次了，去哪儿要跟我说，怎么又乱跑了！”
林老爷子似乎觉得理亏，只轻声辩解：“买花，要买花。”
“买花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啊，这——”郑晞看着花店内忙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店主，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不会是一整个店的······”
“阿嚏！”
被花束包围的涂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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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外公睡下后郑晞才下楼来，涂游已经换了他的衣服在沙发上盘坐着玩游戏。
“今天，谢谢你。”郑晞已经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经过，也暗道好险，如果没遇到涂游，还不知道外公会怎样。
“真的要谢我？”涂游根本没专心玩游戏，两只耳朵都竖着听楼上的动静呢。
现在他把手机一丢，又换了个姿势，乖乖抱着自己的双腿，“那，我要睡你房间。”
郑晞眉头一拧，“不行。”
“为什么，你房间就那么金贵啊。”
“有，有客房，我给你铺床。”郑晞说着要站起身。
“那算了。”涂游往沙发上一瘫，“不必麻烦了。”
今晚欠了他这么大的人情，郑晞还真是不好拂他的意，只是心里总觉得别扭：“客房的被褥和我房间都是一样的，都很舒服。”
“怎么会一样呢？我这个人天生就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喝醉了也一样知道。”涂游背对着他，闷闷的开口，“我不要退而求其次，你不答应就算了。”
什么跟什么呀。
郑晞只觉得这话怪怪的，但也没仔细想，因为再想下去天都要亮了。
他伸手在涂游腰上戳了一下，“行了，起来吧。”
“哎呦。”涂游笑着捂着自己的腰，“别闹我，痒。”
郑晞见势又戳了几下，“我，说，起，来。”
“哎哎哎哎哎。”涂游跟虫子似的在沙发上扭来扭去，郑晞刚觉得有点好玩，他突然转过来，带着郑晞的手，撩开衣服，结结实实的按在自己腰上。
“再闹下去，吃亏的可是你。”
掌心下是温暖的皮肤温度，似乎还一跳一跳的，十分有生命力。
郑晞的脑子有点乱，没顾得上感受这肌肤质感如何，就抽手出来，“快起来吧你！”
-
“这是你的大作？”涂游背着手欣赏郑晞的房间，很简洁，唯一的装饰就是墙上的一副水彩。
“嗯。”
“真的呀。”涂游只是瞎猜的，验证后又仔细凑近看了看，“真不错，色彩的饱和度和明暗都处理的很好，就是画面就是满了。你什么时候画的？”
“初中。”郑晞觉得晚上应该会冷，从柜子抱了条毯子出来。
“真厉害，你现在还画吗？”
“画，人像画的多一点。”郑晞把书桌上的笔记本拿走，“你早点休息吧。”
“哎，你不跟我睡啊？”涂游赶紧问。
郑晞默默看了他一会。
“好吧。”涂游不怎么真诚的说，“总觉得我是鸠占鹊巢呢，那晚安。”
“晚安。”
涂游是果然够了解自己的，这一觉睡得异常舒适。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几点了？管它呢，反正不想起来。
他把手塞进被子里，不起来的话郑晞会来叫自己吃饭的吧。
嘿嘿。
他虽然睡得很好，但迷迷糊糊中还是听到了楼上楼下的动静，据猜测，应该是在处理那些花。
说好了都交给郑晞处理，自己要那么多花做什么呢？
睡了个回笼觉还没等到人来叫他，手机先响了，涂游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早上的好心情瞬间被毁得消失殆尽。
接通，下床，电话那边的声音如针孔一样密密麻麻排列：“儿子啊，最近在学校怎么样了，已经适应了吗？有没有交到朋友啊，专业课怎么样，还喜欢吗？哦，生活费呢，还够用吗？”
现在和沐稚的对话，单音节就可以应付下去。
沐稚松了口气：“太好了，知道你在那边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你爸爸也会放心的。”
“嗯。”
涂游在书桌前坐下，手指慢慢从桌面排列的书本上掠过，又翻翻抽屉，在第二个抽屉里，看到了一沓画纸，还有一个速写本。
涂游把速写本拿出来翻着，各式各样的人物，各式各样的动作神态，然而最后一页却与众不同。
可以说是这个本子的灵魂。
男模特躺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胸前。
光溜溜，没穿任何衣服。
皮肤的肌理画得真的挺好的，已经不是速写，是人体素描了。
“喂，涂游，你在听吗？”
他嗯了一声，然后把速写本合上放回了原处。
那边又絮叨了很多，涂游顺从的应着，脸上挂着薄笑。
而对话快要结束之际，涂游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等涂家再发生变故的时候，你得撑住才行。”
这声音冷得像冰，而他脸上更是找不到一丝笑容的影子。
他握着手机，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屏幕捏碎。
而那边的人顿了顿，又是叹息：“你不能怪妈妈呀，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有，你选择站到了他那边。”
“我谁的边都不站，毕竟你们都是我的儿子——”
涂游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嘲讽的说：“真厉害啊沐稚女士，两个都是你的儿子。”
那边顿了顿，声音依旧轻柔，“你现在情绪不好，等缓过来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那边挂断了。
涂游低着头，眼底的黑暗波涛汹涌。
“喂，你饿不饿？”
随之来的声音伴着敲门声。
郑晞站在门口，“喂！”
“干嘛不叫我名字。”涂游缓缓抬头，已经又是平日里灿若繁星不知愁的笑容：“当然饿啊，做什么吃的给我。”
“起晚了，没吃的。”郑晞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倾泻而入。
涂游用手背挡了下眼睛，随即发现，这窗帘后面是玻璃质的推拉门，通往白色栏杆的阳台。
郑晞走到阳台上，冲楼下挥了挥手，小姨要带外公去做锻炼。
外公跟没瞧见他一样扭头上了车，小姨无奈的耸耸肩，把车门关上了。
“外公在生你的气吗？”涂游走到他边上。
“嗯，我训他了，外公可记仇了。”
涂游想到昨晚的事，谁谁的生日，应该就是郑晞的外婆吧，“你外公跟外婆的感情很好哦。”
“嗯？”郑晞看看他，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说：“听说是特别好，可惜我没见过外婆。但外公跟我说过，他们俩就是上天为彼此准备好的，相爱相守一生，感情从来没有淡过。”
“你很羡慕哦。”
郑晞偏过头，“谁不羡慕？”
涂游想说我就不羡慕，但看着郑晞在阳光下美好的侧脸，他突然道，“你很适合。”
“什么？”
“你很适合，这种爱情童话。”涂游说，“我觉得你一定能找到。”
不管真心与否，这话听起来总是舒服的，郑晞笑了，“谢谢。”
“哎！”涂游赶紧搓了搓胳膊。
“干嘛？”
“别这么温柔，我受不了。”涂游轻轻撞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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