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五十七章：万圣夜惊魂（下）
卡莱尔小姐站在地窖的拐角处，静静地提着一盏油灯。
斯内普被费尔奇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跟费尔奇碎碎念。
“该死的！”他抱怨道，“你怎么可能同时盯住三个脑袋呢！”
费尔奇没有说话，大概是因为斯内普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枯树枝一般的肩膀上的缘故。他光秃的脑门上汗淋淋的，在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油光。洛丽丝夫人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喵”一声，提醒主人注意脚下的道路。
“晚上好，斯内普教授。”迎上两人惊诧的目光，卡莱尔小姐轻轻地弯着嘴角，面容恬静，似是从未被一路滴落的血迹惊扰到。
“你来干什么？！”斯内普皱起眉，条件反射地从费尔奇肩上抽回自己的手臂，迅速扯过斗篷盖住自己的伤腿。
费尔奇难以抑制地松了口气，在斯内普看不到的角落捶着自己的腰。
“等您。”卡莱尔小姐装作没有看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挤开费尔奇，托住斯内普的手臂，“您看起来不太好。”
“哼！”斯内普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对她略有过界的举动表示默许。
“说了让你少管我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卡莱尔小姐嘴里敷衍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没有放松。
“这里交给我这个助教就好了，”她转过头，这般对费尔奇说道，“费尔奇先生继续享受美好的万圣节前夜吧，听说今晚的南瓜馅饼很不错。”
费尔奇有些犹豫，但见斯内普没有回应他询问的眼神，自顾自地就往前走，也只好抱起在脚边打转的洛丽丝夫人，默默离开。
“龙血。”斯内普对着门把手上的美杜莎，轻声吐出办公室的口令。
他的声音微弱地打着颤儿，远不像往常那般低沉但富有底气。看来这一路上的失血确实使他虚弱了不少。
助教小姐用一种半背半托的姿势搀扶着他，尽量减轻他伤腿的负担。
她把斯内普扶到沙发边坐下，自己去找医疗包。
斯内普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努力平复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他以往稳如泰山的双手如今肉眼可见地打着颤儿，汗水打湿了扣得老高的衣领，随着喉结的弧度隐没在衬衫之下。
卡莱尔小姐剪开他被鲜血浸湿的裤脚，露出受伤的那条血肉模糊的小腿。可怖的伤口几乎遍布了他苍白消瘦的小腿上还有几个深深的血洞，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里面的肌肉纤维和泛白的腿骨。斯内普明显受伤后就没有给自己好好地止过血，刚才的奔跑和急行让伤口撕裂地更加严重，现下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血，很快就打湿了墨绿色的地毯，留下一块褐色的污渍。
不愧是以隐忍和坚韧著称的双面间谍，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忍着剧痛的情况下还能跑下四楼及时出现在盥洗室的。
卡莱尔小姐轻轻地叹着气。
“会有点疼，”她拿起清洗伤口专用的药水，沾湿了柔软的棉球。
三头犬咬出的伤口和寻常伤口不同，不可直接使用白鲜等药效强劲的愈合药剂来治疗。这种犬类的唾液里含有大量的细菌和抗凝血效果的毒素，使伤口难以愈合，必须先用特殊药剂进行细致的清洗才可以。
洁白的医用棉球染上血污，透明却富有刺激性的药液顺着皮肤往下，融合鲜红的血液绘出红白相间的图案。斯内普仰着头，轻轻地吸着气着。他的小腿肌肉犹豫难以抑制的疼痛而抽搐，眼尾染着卡莱尔小姐从未见过和红晕，这份红晕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抹瑰丽的魅感。偶尔疼得狠了，还会难以抑制地从喉管深处溢出几声模糊至极的闷哼。
卡莱尔小姐觉得自己的心脏酸酸涨涨的，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变得更轻了。
“很疼吗？”她问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要不我帮您吹吹？”
“闭嘴！”斯内普咬着颊肉，细碎的声音从齿缝之间滤出。
“逞强。”助教小姐嗤笑一声，还是低头对着伤口轻轻地呼着气。
清洗伤口的步骤占据了他们的大部分时间，等卡莱尔小姐完成这项伟大而艰巨的功成之后，斯内普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疲劳、虚弱、浑身汗津津的。
“好啦好啦，”卡莱尔小姐看他精神萎靡，情不自禁地伸手安抚性地默默他的头，然后捧着满手的头油与一脸愤怒的斯内普面面相觑。
“助教，”一时不查被她偷袭成功的斯内普面色扭曲，一下就没了刚才病怏怏的样子，“你那个动作是在逗狗吗？”
卡莱尔小姐：“呃”
卡莱尔小姐：我能说我是最近揉小波特先生的头揉多了，顺手为之吗？
当然不行，别扭老蝙蝠会炸毛的。
“咱们继续下一步。”助教小姐暗自藏好所有的心虚，一脸正色道。
接下来的步骤对两人来说都轻松了不少。
当清凉的药膏触碰到红肿外翻的伤口时，斯内普无法抑制地吐露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可偶尔擦过肌肤的粗糙的棉签都使得他浑身紧绷。
这种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一切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让他感到生理性和心理性上的双重不适，像是悬崖落石区下的攀岩者，不知何时会自己的头上会迎来那致命的一击。
斯内普觉得自己的胃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重复痉挛又放松的状态，这使他屡屡想要发作，但看到跪坐在自己身前，一脸专注地捧着自己受伤的小腿给自己上药的卡莱尔之后，所有挤到唇齿之间的刻薄话语都随着滚动的喉结与唾液，再度落回到食道的尽头。
他说不出来。
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在这个时候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去推开，去伤害她。
伤口很疼，火辣辣的，无时不刻不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但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女孩手心温热的温度，带着香气的呼吸，以及，格外专注的眼神。
那眼神比炉火更滚烫，却奇异的在他的心中留下妥帖的热流，让人止不住的颤栗。
斯内普扯了扯衣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觉得自己有点热了。
肯定是壁炉烧太旺的原因。
他拿起魔杖，想把炉火调小一点，目光却又落在卡莱尔小姐略显单薄校服衬衣上。为了方便动作和防止校袍沾上血污，她一进来就脱去了厚重保暖的斗篷外套。
明明她比其他学生，比他自己都更怕加冷。
斯内普把手放下了。
算了，他对自己说，再忍一忍吧。
卡莱尔小姐才不管他内心的纠结，她正忙于和长长的绷带作斗争。
她其实并不是很擅长包扎。清理伤口和上药还好，但绷带这种长条形状的东西，她却出乎意料地搞不定。
尤其是最后打结的时候。
斯内普望着自己脚腕处宛如拳头大小（卡卡：哪有这么夸张！）的绳结，嘴角抽搐。
“我假设，”他的嘴唇往上卷，这使得他的整张脸显得格外刻薄，“助教小姐还没有健忘到忘记自己是一个巫师的地步。”
他捏着魔杖，动作优雅地轻甩手腕，绷带自动散开，然后系成一个规整的结。
卡莱尔小姐：
她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并且她有证据。
“你晚宴前跑哪去了？”斯内普活动一下脚腕，试探性地站了起来。
卡莱尔小姐连忙起身去扶他。
“没去哪，”她轻声说道，“在八楼转了一圈。”
“那个时候人少。”她补充道。
八楼？斯内普脑子一转，那就是去见那个幽灵了。
他倒是不反对卡莱尔与自家前辈多接触，至少比她一个人乱逛跑到什么危险或者不为人知的地方要好，反正克拉伦斯都变成幽灵了也没法对她做什么。只是偶尔，真的是很偶尔，他会对别人占据卡莱尔太多的时间和关注而感到不满。
但想到那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家人，又不好多的说些什么。
啧，就是这种烦躁的感觉。
想说又不能说。
可恶的卡莱尔。
这个姓氏果然是克他对吧。
他看着忙前忙后又是倒水又是收拾的卡莱尔小姐，不由得更烦躁了。
“弄完你就可以回去了。”他听到自己这么说着，语气很不好。
卡莱尔显然有些惊讶他今日这么早就下逐客令，但体谅他的身体状况，很是乖巧的应下了。
斯内普没有来的觉得更烦躁了，但他又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我这不需要你了，”他抿了抿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回去和你的朋友过万圣节。”
“好的，教授。”卡莱尔小姐收拾干净地上堆积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医疗废弃物，跟他道晚安，“那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她走了，关门的声音很轻，或者说她今晚一直很安静，就像声音大一点就会把他震碎似的，斯内普有些不习惯。
他拒绝了多多带来的晚餐，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上了楼，倒在床上，任由失血过后的眩晕感带他坠入深沉的睡眠。
梦中有烧得旺盛的篝火，
和一个黑头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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