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正的敌人
苏阶带着楚诠来到一处竹林，静谧幽深，倒是个私会的好地方。
竹林深处是山涧，抬头有一方很小的瀑布，苏阶扬手把玉佩扔给楚诠，教给他几句咒语，让他试着把玉佩里的烽奎之火调出来。
楚诠试了几次都不行，泄气地低下头。
旁人修炼，总归能有调用法器的力量，他却什么也不行，从小到大试了无数次，再好的宝贝到了他手里也只是一团废铁。
“奇怪，你丹田之气为何无法凝聚？”苏阶绕着他打量，“不该啊！”
知晓她是要教自己御火之术，楚诠趁机道：“我小时候也曾学着别人修炼，但身体总感觉空空如也，什么也调动不了。”
“手给我。”
楚诠伸出手，苏阶抓上去与他掌心相对，楚诠顿觉有一股清凉的力量在沿着经脉运行周身。
她的手很软，因为闭着眼睛全神贯注，楚诠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不知不觉，五根手指就落下来，和她十指相扣。
“很正常啊！”苏阶睁眼，手从他的手中滑出，若有所思。
抓了抓空荡荡的手心，楚诠叹道：“可能我天生就是练武废柴吧。”
也许，根本练不了冥灵魔功。
“一点法力都没有的话……也不是不行。”指甲在食指上一划，苏阶在玉佩上滴了一滴血，然后按住自己眉心。
金光一闪，那滴血融入玉佩，将整个玉身染得赤红。
苏阶道：“现在玉佩上有我的灵力了，你再试着用一下。”
楚诠屏息静气，只是在心中默念了咒语，就忽觉体内力量骤增，他遏制不住心头火气，向外打了一拳。
待反应过来时，他见自己拳头上冒着火，而正下方的土地一溜焦黑，直烧到了距他十几步选的岩石下。
空气中飘散着烧焦味儿。
“！！！”苏阶一巴掌把他的拳头拍下来，“想什么呐，火气那么大？”
楚诠赶紧垂眸低下头：“对不起。”
拤起腰，苏阶嗔怪道：“你小小年纪，遇事不平心有不甘是在所难免的，但你不能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修炼之人讲究心平气和，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咬肌浮现，楚诠将头垂得更低了。
“看着我。”苏阶捏着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你心里有恨？”
被迫抬头的瞬间楚诠眼帘微垂，然后快速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漆黑的瞳仁里一片平静。
“没有。”他说。
纵使心有异样，但楚诠表现得太好了，让苏阶找不出一丝端倪，她只好收回手，“我教你几句清心咒，以后每日入睡前念一遍。”
烽奎之火乃是战火，吸收了世间太多的怨恨与痴念，想来也有可能是火种里掺杂的欲望影响了阿泉，苏阶便没有深究下去。
接下来，楚诠念了几遍清心咒，又朝着山涧打了几拳，对火种和力量的运用渐渐熟练连起来。苏阶在一旁看的是既点头又摇头——小丫头无法凝气，但在力量融合这方面又天赋极高，只这一小会儿就能御火为掌了。
异于常人的天赋和无法修炼的身体，老天究竟是想让阿泉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苏阶坐到草地上，无意识地拔草根。待拔得满手是泥，耳边没有拳风掌风时，苏阶才回过神来，凛然看清怼在眼前的一张大脸，她一巴掌呼过去：“干嘛呢！”
楚诠捂着脸道：“你要走吗？”
“我为什么要走？”
“你教我御火，是想我在遇到危险时能有自保之力，换言之，你不会再时时刻刻护着我了。”
眨眨眼，苏阶觉得这家伙真是聪明得……让人有些心疼。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楚诠坐到她身边，声音发涩，“如果是，我可以改，改到你喜欢、你满意为止。”
“瞎想什么呢！”苏阶弹他个脑瓜崩儿，“我只是想到前几次的情况，比如我生病了，或者暂时失去了力量，这时敌人来犯，你怎么办？”
“……”
“再说了，这世上本就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就算有那个恒心，然世事无常，总会生出很多有心无力之事。”
努力扬起无所谓的笑脸，她云淡风轻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把握好眼前。”
她的视线看向前方，漂浮着、空洞的，淡淡的无力感。
这是思念的忧伤。
“他是谁？”楚诠问。
“嗯？”苏阶扭头，被他这没来由的一句问懵了。
“那个藏在你心里谁都不能说的人。”
那个就算在梦里出现也让你流泪的人，到底做了什么，让骄阳般恣意的你，变得不开心？
藏在袖中的手捏紧，他努力维持着平淡表情。
然而这薄薄的面具被苏阶两手揉得一团乱：“都知道是不能说的秘密，哪儿还能告诉你呀！”
楚诠拽下她一只手，“男的女的？”
“男的。”
苏阶故意盯着他的表情。
胸中的那团火烧得更旺，楚诠喉咙发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不露端倪，黑夜似的眼睛蒙上一层雾，他似笑非笑道：“我猜他八成是你的恩人吧？”
“算是吧。”苏阶动动嘴，露出一丝苦笑：“我欠他一条命。”
楚诠起身，闷不吭声地接着练功。
苏阶今日心情不大好，看了没一会儿就又神游天外，索性人往后一仰，闭眼小憩了。而不远处，楚诠掌风凌乱，好好的竹子被他打得歪七扭八，他脚下站着的土地已经焦黑一片。
不是他没有控制好火力。
玉佩沾了苏阶的血后，被她传输了极小部分的净灵之力，他能御火控火，便都是借由净灵之力做到的。
这是楚诠第一次感受到力量，他当然能分辨出这只是寻常火力，遇上一般的水或者高阶法术就会败下阵来，让他心烦意乱的，是玉佩上的净灵之力。
苏阶本来快睡着了，突然又被人摇醒，睁眼看到面色不佳的楚诠，她烦道：“又怎么啦？”
“那人在什么地方？你打算何时去还恩？还完恩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一箩筐的问题砸下来，苏阶太阳穴突突地疼，“魔界，剩下的都不能说。”
楚诠默了好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还恩，还完恩，我们再回来开店。”
“……”苏阶坐起身，戏谑道：“怎么，你还真打算跟我一辈子？”
“不行吗？”
“行——到时候看谁先嫁人。”
“反正我不可能嫁你！”
有些话，总是以玩笑的语气说出口，真假参半时，赌的也不知是谁的心。
楚诠回去后就找丹青，现如今他是店里二把手，要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很容易，就算有店员看到二人窃窃私语，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楚诠：“明日想个法子溜出去，把碧云天拿过来吧。”
丹青面色一惊，“主子，您真决定好了？”
碧云天是用来遮掩煞气的药物，来之前他们准备了很多，藏在一棵树下。主子这时要拿，说明他要修炼冥灵魔功了。
丹青私心不想让楚诠再回魔界，那儿的人对他一点也不好。他们回去，或许仇是报了，可是主子必然会和苏阶产生嫌隙，到时候主子就只能孤零零的待在魔界，再没一个人会惹他生气又哄他开心了。
楚诠没说话，但神情坚毅，丹青见这模样就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长长叹声气，又突然想到什么，惊问：“主子，您现在可以练功了？”
冥灵魔功是楚诠十岁时在魔尊的密室发现的，自小记忆力惊人的他当场就把内容全部背了下来，回去后也曾试着修炼，然而连凝气都无法做到的他根本练不起来。也就是那个时候，楚诠听说了净灵之力和苏阶。
“可以了。”楚诠掂着那挂在腰间的玉佩，表情无喜无怒，“觊觎许久的东西，现在有了。”
他仰头，看着院墙外被夕阳染红的天边。阿娘临死前，魔界的天也是这般颜色，那时他赌咒发誓一定要踏平绛紫宫，要所有羞辱过他们的人全都为阿娘陪葬。现如今，他欲直捣绛紫宫，又多了个理由。
报恩？也得看那人受不受得起！
同样绯红的天空下，杜云琴也是恨意滔天。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随手抓了个胡萝卜就朝前面那人扔去，“姑奶奶不干了！”
胡萝卜正中许一流臀部，他拍了拍屁股回身，斜睨着她：“不许糟蹋粮食，把菜捡起来。”
杜云琴瞪他：“没听见我说话吗？老娘不干了！你把协议撕了吧，管它神仙不神仙的，老娘不吃这苦了！”
“哟，这就遭不住啦？还不到三天。”许一流把脚边那根胡萝卜捡起来，淡哂，“老子还懒得伺候你呢！慢走不送！”
说罢，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坐在大街正中央的杜云琴惹来不少回眸，有人说这不是郡主么？有人说这不是万宸娘娘的眼睛么？说到最后周围全知道她已经拜苏阶为师了，于是开始好奇她为什么被出街必备的人扔在街上。
“莫非是被逐出师门了？”
“估计还是野性难驯。”
听到这一句，杜云琴终于忍无可忍回嘴：“你才是野性难驯！你全家都野性难驯！”
她冲出人群，朝出街必备的方向跑去。
为了保住至纯至善之眸的称号，她学着温柔学着善良学着替她人着想，其实已经能放下郡主的身段了，不然也不会死皮赖脸去拜苏阶为师，可是为什么许一流还是看不惯她，专挑她刺儿，一天到晚嫌弃她这个不好那个不会？
不是说坏人只要做一件好事就能立地成佛吗？她已经做了很多好事了，为什么还会受人奚落？
杜云琴想不明白。
这两天虽说进了羡仙院，但她一直没能和苏阶说上话，她决意找苏阶问个清楚。哪怕真是被逐出师门，也要讨个说法。
然而快到店门口时才想起来已经打烊了，人都不在店里，正在纠结要不要回羡仙院时，一抹白影自墙头闪过，杜云琴分明看到了叶晗凌翻进了院子里。
偷偷摸摸，准没好事！
杜云琴自恃身段灵巧，也跟着从墙头翻进去，略一搜索，就瞧见叶晗凌在内室翻苏阶留下的东西，跳过去大喝一声：“被我抓到啦！”
叶晗凌抬眸。
对上她视线的瞬间，杜云琴心弦一哆嗦，后背心都开始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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