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头火蛛

“此地不宜久留，先撤到安全的地方再说”。薛寒并没有太多的去看林碧，和薛翼一起将大家带到了入口附近一个山洞里。“天也暗了，今天就在这里歇下，明日一早出发回程”。薛寒站在洞口，远远的望着天空说到。

        “啧，真当我们是他的兵了，这军令下的不容反抗似的”唐棠嘀咕着，身体倒是很诚实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林碧也不去打搅薛寒，紧挨着唐棠坐下。其他人见状也各自找合适的地界休憩。唐戦唐娉帮着唐左处理伤口，还好没有伤及要害，上药绑扎后便止了血。

        薛翼走到林碧面前蹲下有些玩味的说到：今天这么听话，是不是刚才被吓破胆了？叫你逞能跟着一帮巫医就到敌我交界之地，要不是我和寒哥及时出现，恐怕你现在已经在阎王面前报到了”。

        “算了吧，就算你们不来，我们也能带着林碧安全离开，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唐棠口舌不让。

        “一个半残废伤员，一个武功全无的矮丫头，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能救谁啊？”

        唐棠正要起身反驳，被林碧拉住裙角。“这次进谷只是为了测试药丸，落入巫医仙辈的声蛊局，纯属意外，也是我们大意，还是要多谢两位将军赶来相救”。林碧起身向薛翼作揖，又看向薛寒，薛寒依旧没有看向他们。林碧便又坐下了。薛翼有些意外林碧的乖巧，觉得实在没意思，便转身走出洞口去捡可燃的枯木枝。

        很快，天色暗尽。大家围着篝火烤些干粮。唐戦拿出酒壶，放在烤烫的石板上热热又递给林碧，“凌儿，谷中夜晚极冷，你先喝点御寒”。唐棠见到后眼睛一亮，“就说我小哥最疼林碧，连御寒酒也是头一份”。林碧接过酒壶，白了一眼唐棠，“你吃醋你就先喝”。说着就把酒壶塞进唐棠怀里。

        “我……你这笨蛋。”唐棠恨铁不成钢。

        “可不是笨蛋嘛，害的我和寒哥飞驰来救，半刻都不歇息，把我的宝贝雪驹累的不行。”

        林碧看向薛寒，心里犯嘀咕：寒哥担心我？林碧正准备向薛寒搭话，被唐戦看在眼里直接打断了。“凌儿，刚才没来得及问，你要那箭头作甚？”

        “哦，我刚才就是想确认那箭头的毒是不是新涂上去的。后看见出现的敌军，也就十分有把握了。”林碧转向唐戦，认真的回答到。“刚才见到声蛊局中有残破的蠡人衣裳和尸骨，想必是他们之前也中了陷阱。蠡人发现了这个局可利用，便打算用来对付我方。虽说是巫医老前辈的设计，时间毕竟久了，箭身易腐，箭头的旧毒已然干涸，所以他们给这些箭头涂上了新毒，箭身也是新木。就是不知道这清溪虫谷还有多少这样的陷阱被他们改造过，所以我捡回来想让巫医大师看看，配着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听着林碧的解释，唐戦露出特别温柔的笑容，只是看着还有些苦涩。

        “那么危险的时刻，你还想着这么多？而且还是为别人所着想，就怕人家不领情”。唐棠摇着头，她实在没办法理解林碧的一往情深，她知林碧是真的聪明，就是对着薛寒太傻了。

        这次薛翼也没有抬杠，他直直地看着林碧，有些疑惑还有些赞许。一时间大家都在沉默，只听得见柴火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林丫头不必再想的那么多，你把箭头给我吧，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为我们多打算了”。冷不丁，薛寒说了一句，再没有多的话，只是伸出手来。林碧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薛寒因为生气不会跟她说话，好不容易等着他开口却是冷冰冰的这么一句。她起身去那包袱里的箭头，心里还一直想着薛寒那距人以千里之外口吻，居然一时失神被箭头划了一下。

        “嘶-”箭头落下。唐棠着急的夺过林碧的手，“说你痴你还不承认，沾上薛寒就没好事儿”。

        “关我寒哥什么事儿，是她自己笨。”薛翼嘴里打抱不平，却也起身靠近了林碧，大概也是关心的模样。

        以往听到薛翼的嘲讽也不往心里去，可是加上刚才的委屈和手指的疼痛，林碧的眼泪如今像是止不住的珍珠晶莹剔透的往下滚。薛翼一下怔住，愣在原地。“咋还哭上了，平时也不见你那么小气”。

        “是不是很疼？”唐戦接过林碧的手，看见伤的手指开始淤紫，伤口处猩红。“看来是白头火蛛的毒液，幸好伤的不深，我先给您清理伤口，待到明日回去，师父那里有现成的解药”。说完拿出一个白瓷药盒，沾了药膏小心的涂着伤口外缘。林碧也不说话，就一直掉泪，她也不知道今个怎么回事，就是止不住。

        “你到底行不行啊，看起来她疼的厉害”。薛翼有些着急地问。

        “火蛛的毒液会让患处感到灼烧般的疼痛，我小哥说了等明日……”

        “不必等明日”。薛寒等唐戦处理完伤口，拉起林碧就往洞口走。“小翼明早带着其他人回程”。薛寒扔下一句话，消失在洞口。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林碧像是丢了魂般，完全没有反抗。等她回过神，已经上薛寒的马，被薛寒一只手揽在怀里。林碧有些紧张和小心，身体僵硬，险些摔下马去。薛寒皱眉，揽的更紧。

        现下天空微雨，细小的雨滴打在林碧布满泪痕的花脸上，想也不想定是很难看的。林碧在心里叹息，老天爷总是折磨我，明明与薛寒的缘分不会再进一步了，为何要安排这么一出，让自己留恋又不堪。

        “寒哥哥不必担心，就算等一夜也是无妨的”。林碧用大概自己猜听得见的声音说着。

        哪知薛寒却及时回答“你之前就被火蛛伤过，今儿再伤，会比旁人中毒更深”。

        他怎么知道？林碧大惊，那还是多年前为帮唐棠时打被误伤，这事也只有现任巫医和爹娘知道。

        “巫医大人为我疗伤时曾经提到，西蜀多毒物。一般毒物沾上一次，如若再中也是轻伤。唯独那白头火蛛，伤一次并无大概，再伤几次，一次比一次厉害，重者要人性命”。还说那毒蛛今生将是你的克星，不要再被你遇到。我就猜想你被伤过。”

        听完林碧抬头，正好看见薛寒那似被天人雕琢过得下颌，一颗泪珠又顺着脸颊滑落。看样子今天是要丢人到家了，也恼为何自己对着薛寒就那么不争气。长期积累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索性带着哭腔述到，“寒将军到底是冷漠还是热肠？你知我对你的心意，平日里却又鲜少关怀，今个又说出这样关心的话撩我心弦。难道这也是你的棋局，非要看着我子子落败才是胜利？”说完就将脸完全埋进薛寒怀里，大哭起来。

        哭了许久，一直没有听到薛寒任何的回应。

        此时雨下的有些大了，林碧只觉浑身发冷，失了力气。薛寒也发觉林碧异样，用下巴轻触其额头，感觉烫的厉害。不敢耽误，加紧策马赶回属地直奔巫医阁去了。

        林碧被抱进巫医阁时已经失了意识，赶来的林越着实有些后怕。大巫医唐理安慰到“已经及时喂她服下解药，第二次中毒棘手些，但也没有性命之忧。想必是一路辛苦，这会儿沉沉的睡着了，不要打搅她才好”。林越谢过大巫医，才发现浑身湿透的薛寒还没有离去，赶忙作揖道：“多谢少将军及时救我小女性命。将军辛苦，这衣裳已经湿透，还是赶紧回去换了才好，万一染了风寒，那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薛寒回礼，“都是我照顾不周，还是等着她醒了再走”。

        “这……”林越还想劝说，却被大巫医打断，“莫劝了，我都劝了半天了，跟头牛似的，死犟。薛将军如不嫌弃，就先换上我阁弟子的衣裳，如若真的病了我们也不好交代”。薛寒点头随着去内屋换衣。

        留在洞里的薛翼有些睡不着，干脆起身往洞口透气。却不想碰着了同样睡不着的唐棠。平时男孩子性格的唐棠这是却眼里泛着泪光，将自己蜷缩着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狗。见着薛翼走过来，连忙擦了擦脸。

        “不用那么担心，我哥会将林家丫头安全的送回去的。”这话不像薛翼平时的语气，倒像是对着自己说的。

        “你不知道，这是她第二次被白头火蛛伤了，这毒物邪性，中毒次数越多越吓人。我怎么刚才就没想起来这出”。唐棠责备着自己。

        “什么第二次？”

        “我小的时候，很多师兄弟不满阁里大巫医只传女不传男的阁规，对我私下甚是欺负。我脑子笨，也不知道怎么反抗，还好有凌儿一直帮着我躲过很多无妄之灾。10岁时，我被选为继承人，大家都不服气，针对我的小动作更多了。林碧为了帮我证明自己，结伴去了正在闹时疫的村子。后来发现村民并不是得了时疫而是中毒，那白头火蛛的毒液正是解毒方剂的主要药物，凌儿就让与娘亲家有生意来往的商贾帮着买了一只。谁知那商贾用了廉价的盒子装来，结果在交接的时候就出了岔子。林碧怕好不容易找来的毒蛛跑掉，竟然不管不顾接过，最后被毒物所伤。当时还瞒着我，只让我好好替村子看病。等我回到阁里才知道林碧因为了这毒物受了罪。其实她最怕这些毒虫，也肯定能看出那盒子有问题，可是为了我……,所以我知道她看似聪明，其实是个痴人。”

        薛翼听着，才明白今日薛寒的反常事出有因。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担心，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那可不是笨吗？如果被毒两次会怎么样？”

        “她身体弱，但如果及时服用解药应该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唐棠仿佛在说与自己听。

        第二天，天刚亮，唐棠就起身准备回程，却发现唐戦和薛翼都早早的收拾好在洞口等着。当大伙刚走到可以看见城门的时候，薛翼就骑上了马，先行去了巫医阁。

        下马时，薛翼发现薛寒的马还在巫医阁，估摸着林碧伤的比自己想的厉害。顿时觉得有些焦急，也没等通传就自个进了内阁。见到薛寒穿着巫医阁的衣裳，直直的站在床边望着窗外，“哥，你不会一直守在这把？”

        “可不是一夜未眠吗，倔的很”。恰巧大巫医从里屋出来，娓娓的说道：“都告诉他了没有性命之忧，偏要等”。

        “那到底怎么样了？”薛翼个急性子。

        “刚醒了，进去看看吧”

        “好”。薛翼也没停留，直接进了里屋。而薛寒笔直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下，但没有跟着进屋，反而径直往阁外走了。

        “咦？等了这么久不去看看就走了？”大巫医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林碧躺在床上拉着床单遮了脸。“还知道丢人啊，看来是无碍了”。听见是薛翼的声音。林碧才露出了眼睛，确认薛寒没有进来，才完全放下了床单。想起昨晚在马上对薛寒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实在没脸再见薛寒了。

        薛翼靠近床边，看见林碧气色不佳，皱了眉头，责怪道：“第二次中毒了，心里还没个数吗？”语气却异常温柔。

        林碧侧头望向薛翼的身后的门，眼神复杂并没有说话。

        薛翼突然伸出手想去探林碧的额头，又停在半空中。两人对薛翼的动作都有点吃惊，薛翼猛地又收回了手，握了半拳放在嘴边假装咳嗽。“那个，我看大家很担心你，所以就先来看看，没事我就先走了。”说完就逃似的离开了。

        林碧半晌回过味来，讥笑一声。原来当真连触碰一下也觉得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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