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了无生意谁之过

浙江钱塘镇官路口上，两个家仆在路边闲聊，一边时不时抬头注意过往的行人。

        官路上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不徐不疾的从远方行来，一个家仆抬头看了一眼，立时站起身来，伸长脖子远眺。待看清楚了，忙拍还坐着那人的肩膀，激动道：“是少爷!是二少爷和三少爷回来了!”

        另一家仆忙也站起来看去，一时两人高兴不已。

        七日前夫人就派他们二人在此等候，接少爷回府。可少爷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足足比信上说的晚了四日。现下少爷回来了，夫人终于能安心了。

        于谦也认出来二人，将马车停了，语气轻快的对二人说：“发财，发福，怎么在这儿等我们”

        发财倒豆子一般快速的说：“三少爷您是不知道，我们在这儿等了都有七八日了，日日夜夜的盼着您早点回来。您再不回来呀，夫人都要派人出去找你们了。”他忙指使发福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给夫人报喜去!”

        胖胖的发福口中答应着，忙一溜烟跑回去了。

        于谦揽着发财的肩问道：“家里一切可好？都有谁想本少爷了”

        发财笑眯了眼：“都好，都好。老爷还是整日在书房看书，夫人也好，就是整天念叨着你们。”发财又道：“二少爷三少爷，你们去马车里坐着，我来给你们驾车。”

        于谦转身去了车里，二少爷却仍在车辕上坐着没动，发财没再多说，兀自架起车来。

        这时只听马车里三少爷说道：“马上就到我家了，你莫要紧张，我父母都很随和的。”

        发财暗自纳闷三少爷在跟谁说话，莫非这车里还有旁人可他等了半响也没听到有人答话，心里就更纳罕了。

        马车到了太平里的于宅门前，于夫人刘氏和于老爷于彦昭早已等在了门口，先看到坐在车前的于蒙，刘氏笑逐颜开道：“蒙儿，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阿谦呢？”

        于谦从马车里跳下来，叫道：“爹，娘。”

        于蒙也叫道：“大伯，大娘。”

        刘氏一手抓了一人的胳膊，心疼道：“都瘦了，也黑了。外面终究比不得家里，快进屋里好生歇息着。”

        于蒙道：“多谢大娘，我还是先回家看看爹娘吧。”

        刘氏一想也对，便不再留他。于老爷吩咐道：“发财，你送蒙儿回家。”

        于谦想着马车可不能这样走了，里面还有方小姐在呢，忙对父母说：“爹娘，我带了个人回来。”说罢转身掀开车帘，车门中先露出一只三寸小脚，绿缎鞋面上绣着一朵粉色的莲花，精致小巧。

        刘氏和于老爷只觉自己有些老眼昏花，忙揉了揉眼睛，却见儿子扶着那女子小心下了马车。那女子穿一身宝蓝缎衫，外罩水田褙子，头发并未怎样精心梳理，只随意用一根红色发带绑在肩后，却是生得好生模样。

        方贞春下得车来，并不言语，也不看人，目光空洞的望着于府门前的石狮子发呆。

        刘氏年芳五岁的小女儿于灵拍掌说道：“怎么来了个大姐姐是来给灵儿做姐姐的吗？”刘氏扫她一眼，吓得于灵忙捂住小嘴。

        于老爷的八字胡也不捋了，问于谦道：“谦儿，这女子是谁？”

        对上父母的灼灼视线，于谦心里也有些打鼓，说道：“这事说来话长，还是先进府，儿子再一一道来。”

        一行人向前堂走去，方贞春由于谦拉着跟着他亦步亦趋。众人在前堂坐下，听于谦把方贞春的来历说来。

        刘氏听到儿子向方巡抚求娶方贞春时，气的站起来痛心疾首的说：“你去一趟京城没考取个功名也就罢了，还给我找了个儿媳妇来!真是不像话，你以为什么姑娘都能进咱家门吗？你受人诬陷，解释清楚也就罢了，还要把她娶进家门，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于谦道：“方小姐也是被人诬陷的，我总不能看着她平白无故就遭此横祸。”

        “那你就没想过自己吗？你娶她就是坐实了私相授受之事，就是私德有亏。以后再想登科进士，难如登天啊！”刘氏激动的说。

        于老爷忙站起来给刘氏消气：“夫人啊，你不要激动，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大不了谦儿以后就不考功名了。”

        刘氏指着于老爷数落道：“不考功名都跟你一样，整天在家里遛鸟逗鱼，跟你一样有出息啊？”

        于老爷面不改色的听着刘氏的数落，估计早已听习惯了。

        一番吵闹过后，在于谦的坚持下，方贞春住在了于府一个偏僻的小院里。

        小院又小又偏，平日很少有人来，只有一个十七八的丫鬟被分配来照顾方贞春。丫鬟叫丽桃，得罪了管事婆子被分配到这破院里照顾一个放荡的傻子，心里很是不乐意。但她发现三少爷隔两日就来一次这个小破院，顿时心里活泛起来，整日把自己打扮的妖妖艳艳的。

        除了于谦，还有一个人也来过这个小院两次，那就是于府的小姐于灵儿。

        于灵每次来，就摇着方贞春的手臂喊“姐姐，姐姐”，让方贞春陪她玩。方贞春被她烦的不胜其烦，将她举起来抱到高高的桌子上。于灵儿短胳膊短腿下不来，急得哇哇大哭，方贞春也当没看见一样。

        于谦来了，看到画桌为牢的小妹，忙将她抱下来安抚。于灵儿临走还抽抽噎噎的牵着于谦的手指责方贞春道：“坏姐姐!”

        于谦无奈的说：“你莫气她，她就是想跟你玩。你烦她，我就不让她再来了。”

        方贞春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们这的人个个都要讲规矩，小孩子却和我们那的一样胡搅蛮缠。”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方贞春抬起眼看于谦，闪着夕阳破碎光芒的眼睛里似乎有点点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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