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很好的一天

万斯年在水里下坠的那一刻，除却四肢在仓皇的想抓住某样支撑似的急乱摆动，大脑与内心深深陷入了对于死亡阴影的恐惧和对程姝容的怒吼咆哮。在幽暗的水光中，他半只眼睛看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水母在向他这边飘浮过来。他心想，完了，我不是要被淹死就是要被水母给吃死了。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来他发誓他真的在水下那短短一瞬回顾了他不长的一生。这种濒死的体验还让他对那只他误以为的巨型水母记忆深刻。甚至清晰的他能回忆起那芊丝般柔软的长须，甚至与他触碰到的那一刻，如绸带般滑腻的触觉。

        那是一只通体幽蓝发亮的巨型水母，可能直径能达到数十米，他那一刻严重怀疑它已成了精，因为就在那只水母飘浮过来，它的身体的一部分如张开的大伞将他的右边整个肩膀给吞噬时，他看到了一个四肢俱全，在姣姣月光中无可遁形的人形。然后，他的头被一阵大力所扭曲了。他堕水时下意识呛了很大的一口水。他开始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在短世界的寂静无声后，他先是感到全身被风拂过的舒爽，继而全身发冷，胃部痉挛，胸腔好像被拍碎般疼痛，突然他睁开眼睛的同时喉头一呕，喷出了一大口咸咸的海水。眼前一片漆黑，他跟着万念俱黑，我死了吗？这里是哪里，难道是地狱，我没有到天堂，我难道是个坏人。他呜呜的哭出了声，嘁喊着“妈，对不起。”

        在大海波涛汹涌的拍岸声他听见了一个“喂”。

        最后，他眼前逐渐亮了起来，先是昏暗的夜空，再然后是一只白到发光滴着水珠的手。“啊！！！”他尖叫着“水母啊！！！”

        深邃的夜空，深沉的海平面，深深明亮着的圆月。程姝容拧了拧身上的水渍，叱道“是我。”万斯年惊恐不消的神情被她看在眼里，她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冷漠，原本是半蹲跪立着的姿势，突然就两手一摊像死了一样直挺挺倒了下去。溅起的沙石糊了万斯年一脸，程姝容躺在万斯年边上“没事了，不会水还来救我，笨笨”。他眨眼，看夜空，看月亮，看程姝容，终于清醒了过来。

        脑子里开始倒带，这疯狂一切的开端。

        他还没有追上程姝容，二楼就发生了一阵凄惨的叫声。程楚易装醉，偷跑，还想再见李素白，不知道路，在二楼撞鬼，最后凄厉大叫。那个时候的万斯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追姝容还是去救楚易。没想到这么一犹豫，程姝容自己跑回来了。她在门口“程楚易。”她蹭蹭蹭上了二楼，万斯年蹭蹭蹭追了上去。那个男人好像腿脚不便，拄着拐杖，倚在圆柱上，面色看着有些孱弱，但是通身气势惊人，一看就是权贵人家。万斯年走进了，才发现这是个外国人，五官立体锋利，头发和眉毛都是红棕色，眼珠子黑的发亮，凑近了，权贵总裁突变权贵少年。装什么装？万斯年拉住程姝容，对着靠在圆柱上一言不发就装逼的那个男的不耐烦腹诽。

        程姝容直直掠过了这个人，她是不敢看，为什么幻想都如此逼真，她精神状况已经这么差了吗？程楚易嗷了一下，连滚带爬窜到了他老姐怀里，害怕，想抱抱。“你真的是，想去就去吧，不管你了噢。”随后她干脆利落甩开了他，又往前跑。程姝容跑出去的时候，胸前的白玫瑰掉了，她突然就起了一个念头，柯埃达还没有见她穿过婚纱，她要回去把婚纱穿上，然后潜到海底给他看看。于是她跑回去了，换好那件彩排穿的短袖圆领大裙摆婚纱，很幸福的跑了出来。中途，程楚易颤颤的看了几眼那个男的，是个活人，也许他认错人了，然后他什么也不管了，总要再见李素白最后一面，即便什么也不会动摇，也算一个结局吧。他跑下楼。万斯年大喊了一声“在右边的舞厅，你一直走，不要拐弯啊”

        程楚易微微笑“谢啦，兄弟。”万斯年沉默的望着他的背影，程楚易和李素白的故事他不予评判，爱一个人就是疯狂的，他爱程姝容，因而才能完全体会。当程姝容披着婚纱向他跑来，万斯年的心脏剧烈跳动，他多想立刻表白，即刻成婚。

        程姝容看着那个幻像，眼睛亮亮的，“小可爱，你今天穿的真气派。”她原地转圈，全方面展示着身上的婚纱。25岁的柯埃达在她的幻想里，就该是眼前这个样子，完全长开的骨骼，高大硬朗，已经完全是个男人的身形了，可是看眉眼还是残留着少年的意气，深红棕色的头发还带着小卷呢。25岁了还是那么臭美嘛她失神自己的想象，被他完全倾倒，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难过呢，要笑一笑啊。她的神智被割裂成两面，一面劝自己去吃药，癔症太严重了，另一面愿意一直沉湎于虚幻，疯就疯吧，至少快活。

        万斯年一米九的个子插了进来，挡在二人之间，他用一种炽热的心痛的目光注视着程姝容。程姝容像是被烫到了，不由自主后退了。“别管我了。”她提着裙摆，像只翩翩的蝴蝶，转身轻盈的下坠。

        “对不住哈兄弟，她把你当做家里死了很多年的那只狗了。你头发跟那只狗毛色一样。”万斯年满脸堆笑，低头哈腰。

        “病人要看好啊，外面可是大海，很危险的。”这个歪果仁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冷冰冰开口，像是有些生气，终于知道脚长在身上是拿来走的大步离开了。

        万斯年翻白眼，急匆匆去追程姝容。

        大海真的很危险。一个浪涌来，人就不见了。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水，却还是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程姝容会潜水，她没有要去寻死，只是想跳进海里待一会就上来了。她没想到，万斯年会跳下来，费力拉他上岸后，二人双双躺在沙滩上，皆有种劫后余生感。

        万斯年帮忙给她的婚纱拧水，也不知是谁先笑起来的，总之两个人湿哒哒的，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只顾笑了。

        酒店的烟花亮了，程姝容抬起头“今天也是很好的一天。”

        万斯年循着她的目光，看烟花闪耀夜空，看阳台人群沸腾，看这很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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