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陆云舒不讨厌法令这门课程，袁女傅讲解得较为细致，在讲到一些律法条文时，还特意结合了生活中的例子，这样倒是更让人容易理解。
大概法令课终究还是有些无聊，不时有人悄悄转过头来打量自己。
饶是陆云舒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她真的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些并不是什么友善的眼神，那中透着丝丝怨气，表情也略有古怪，只差骂出一句：“陆云舒，你给我滚出去！”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是踩中什么雷点了，只好选择无视一道道目光，盯着自己的课本，没有给她们一个多余的眼神。
一堂课就这样过去了，转眼又到了午间。
一听到下课的钟声，姑娘们如蒙大赦，呼朋唤友地结伴往公厨那边去了。
陆云舒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那里整理自己的书籍与文具。
她蹲在地上，往刚刚擦干净的箱子放进不太常用的物品，将常用的东西放到桌肚子里，忽然听到脚步声渐渐清晰，一双萱草黄绣折枝牡丹的鞋子映入眼帘。
她猛然抬头，一眼便对上一张圆圆的脸，虽然肉了点儿，但五官端正且眉目慈善，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双眼快笑成一弯细细的月儿，挡不住的笑意。
“陆姑娘，你也跟我一样在等公厨的新鲜出炉的鸡腿吗？给，这是百草店里的肉脯，你先吃点垫垫肚子。”说完，柳慧珍便往陆云舒手里塞了一包零嘴。
刚见面就给吃的，陆云舒着实有被她的“热情”惊到了，礼貌地道：“谢谢，你是？”
柳慧珍一拍脑袋，“哎呀！我竟忘了跟你介绍。”
顿了顿，她一脸自豪地道：“我叫柳慧珍，你叫我慧珍就好，我爹娘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聪慧又珍贵。”
聪不聪慧不清楚，但珍贵嘛，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上身是银丝线绣宝相花大红袄子，配了一件绯色褶裙，这料子瞧着就知道不便宜。头上插着金步摇和一支珠钗，一双玛瑙耳珰起来也价格不菲，手上的那只大大的金镶玉镯更是快要晃瞎别人的双眼。
陆云舒站起来，笑道，“慧珍，你也叫直接我名字云舒就好！”
柳慧珍兴奋地点头说好，向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两人就在一旁的位置坐下，柳慧珍又跟她推荐：“好吃的，这是北地人爱吃的肉脯，你尝尝。”
陆云舒打开纸包，乍一看肉脯有点干，她有点犹豫，可想到这样就拒绝别人的一番好意不太应该，她就从纸包里拈了一块肉脯吃起来。
柳慧珍目光一直追随着云舒，她不施粉黛，只一身平常打扮，却足以让人惊诧于她的容貌，连吃东西都显得如此清雅，天上的仙女吃东西时大概也这样。半晌，她忽然开口道：“云舒，你吃东西的样子也好看，美得像一幅画。”
陆云舒看向柳慧珍，只见她支着下巴怔怔地盯着自己，似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只一双圆圆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光。
虽然也有人夸过自己，但遇到有人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陆云舒也有点不好意思，她尴尬地笑了笑，把肉脯递给她道“你也吃吧，一起吃才香。”
她们坐在那边边吃便聊，过了一会儿，“呀！应该可以了，我们走吧！”柳慧珍欢快地道。
二人穿好斗篷，便匆匆往公厨那边走去。
凭借着多日在书院的经验，柳慧珍已经摸索出一套经验，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公厨的大娘才会把做好的烤好的鸡腿放出来。
她们走到公厨时，看到一些女弟子都快吃完了，还有些已经吃完回寝区午休去了。
陆云舒与柳慧珍打完饭菜，正要找位置坐下，忽然，一个紫衣女子猛地撞过来，陆云舒手抖了一下，好在她不是什么柔弱女子，那托盘还是稳稳的地在手上，只是洒了一点。
那人甩了甩衫袖，“看哪呢，新来的，以后走路记得带眼睛！”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梳着个高高的髻，也不拿正眼看人，陆云舒想起来了，她也是方才上课时不时用仇视眼神看自己的一个。
这人明显是来找茬。
陆云舒还在悄悄地打量眼前这人，一旁的柳慧珍却待不住了，她想到陆云舒刚来，他们就这样对她，云舒一定很难受，便壮者胆子道：“婉萍，明明是你撞到云舒，我都看见了。”
林婉萍撇了她一眼，心想这胖姑娘今儿胆子肥了些，平日里可不敢吱声，轻笑道：“谁说是我撞得她？”又转过身来，问她身后的人，笑道：“你们瞧见了吗？”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她们都笑着摇头。
见状，陆云舒碰了下柳慧珍的袖子，小声道：“算了！”
林婉萍觉得他们这便怂了，实在无趣得很，又道：“两个都是从外地来的土包子，也在一处玩！”
说完，他们便笑着离开了。
等在门口的孟懿欢嘴角勾起，心道，这只是开始。
陆云舒是想着自己第一天来，还是先别弄什么幺蛾子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他们就是这样的，来，你吃点甜的！这个好吃！”柳慧珍给她夹了一块桂花莲藕。
陆云舒道了声谢谢，忽然又问：“他们？”
柳慧珍道：“林婉萍他们其实都只是听孟懿欢的，那孟懿欢是兵部侍郎的千金，方才就在站在门口，平日里林婉萍他们都是唯她马首是瞻，方才的事应该就是孟懿欢授意他们这么干的。”
“所以，我真正得罪的人其实是孟懿欢？”
柳慧珍悻悻地点头，小声道：“对，她看不过你没考试就能进书院，所以才叫大家一起孤立你的。”
她又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陆云舒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敌视，是自己没有参加考试而进了书院的缘故。难怪好像除了柳慧珍，其他人也不跟自己说话。
“对了，那你怎么又愿意理我了，你就不怕他们也孤立你吗？”
柳慧珍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她们本就瞧不上我。”
原来柳慧珍是北边村里来的，家里世世代代种庄稼，到了她爹这一代，她爹与叔叔们干起了经商的行当，凭借着勇气与智慧，而立之年终于闯出了一番事业，如今在京城也有好些店铺。人一旦有了钱，当然希望能进一步，她父亲也想花点钱捐个官，无奈那钱花得多，那官却比芝麻小。于是，她爹决定另辟蹊径，不惜花费巨资培养女儿，想让她进宫当上女官，光耀门楣。
孟懿欢她们看不上她的家世，也不喜欢她的衣着打扮，说她处处透着暴发户的气质，因此，她们平日里也不跟她怎么说话。
柳慧珍又道：“当然，也不是因为他们不理我，我才跟你说话的，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你是个美人，心地又善良。”她是觉得能和她一起吃东西的人都不坏。
又来了，怎么突然又开始夸起来啦，怪不好意思的。陆云舒忙给她夹了一块冬笋，“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陆云舒虽然喜欢在书院念书，可在这里很多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比如洗衣收拾等，就这样充实地过了五日，不得不说，她确实想念年侯府高床软枕，还有人伺候的日子来。
一想到明日休沐，下午侯府便派马车接她回去了，她心情也特别好。
早早吃完午饭，她就回到寝室把自己的东西收进箱笼里。
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好些时候，陆云舒决定先好好睡一觉，这床铺确实有些简朴，可在这凛冽的寒冬，谁又能拒绝被窝里的温暖呢！
舒舒服服地躺下没多久，柳慧珍就早早过来寝室找云舒了。
她从被窝里拉出云舒，“快起来吧！”
“这么快就要上课了吗？”陆云舒睡眼惺忪地问。
柳慧珍道：“还没呢，今日带你去见识白鹿书院才子的风采！你快起来梳洗！”
一番折腾后，柳慧珍带她往竹筠馆那边去。
“我们书院的那些才子这会子在竹筠馆里切磋琴艺，因为不是寻常的琴会，也没有邀约，所以我们现在去找个地方偷偷地看。”
“什么才子，还用得着偷看吗？”陆云舒很不解。
“那是因为你刚来不熟悉，那些好的观赏位置应该已经被那些来得早的姑娘占了。那些才子不但文采出众，也长得颇为英俊，听说那沈暄和也在呢！”柳慧珍努努嘴道。
“沈暄和是谁啊？当真是有才华又生得俊俏？”陆云舒问。
“沈暄和是白鹿书院的大才子，连院首都赞他有状元之才，关键是他还长得俊美无俦。”柳慧珍见她有点兴致，忙向她介绍起来。
“不过，他并非官家弟子，没有显赫的出身。他是临安人氏，家中兄弟多，他排行第四，休沐时会去他亲戚家借住。”
陆云舒点点头，若有所思。
两人到了竹筠馆前，果然有很多小娘子在那附近，为了一睹这些才子们抚琴的风采，她们大多都找了能通过轩窗看里面的位置。
选来选去，最后两人只好去了前门那边，雕花木门需掩着，透过窗纸和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方才那蓝袍书生奏完一曲，如今众人正在品评。
“看，前面的那位着青衣的就是沈公子！”
陆云舒循着柳慧珍的视线望过去，一位书生端坐于古琴前，身姿挺拔如松柏，一身竹叶纹天青色单薄斓衫，用一根简约的木簪束起头发，五官轮廓格外优越，面如冠玉，若仙人之姿。
陆云舒不得不承认，就，真的挺俊俏的！
一旁的慧珍小声道：“沈公子以后定是要当官的，刚开始俸禄不多，可官场上却需要银子打点。云舒，你说，沈公子会不会考虑我呢？我爹爹可是给我准备了很丰厚嫁妆。”
丰厚的嫁妆？陆云舒不禁有些好奇，问：“这？是有多少呢？”
她伸出一双手晃了晃，一脸骄傲地道：“十万！”
十万确实还挺丰厚的。陆云舒笑笑，又看了一眼里面的沈暄和，面容俊逸，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好相貌，这般男子若要用金钱衡量实在是冒犯了。
柳慧珍继续追问：“怎么样？你觉得十万够不够？”
陆云舒转头看到柳慧珍一直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希冀与憧憬，大概想从自己口中听到想听的答案。
还是给人给人留些希望吧，她回答说：“嗯，十万怕是不够，至少得二十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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