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纸扎
第三十六章
毛刺……竹篾……人偶……纸扎生意……
庆慈忽然福至心灵，猛然一拍脑袋：“是那些灯笼！”
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姚府的大门便被敲响，门房打开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位俏丽的姑娘，细看有些眼熟。
“庆大夫？”
庆慈双目放光，劈头盖脸便问：“姚大人可在？我要去姚公子小院看看！”
姚千同和姚夫人慌忙赶到的时候，庆慈已经到了姚元康小院的后花园。
天刚蒙蒙亮，后花园里虫吟微弱，一切还看不真切。步道两旁盏盏硕大灯笼，在朦胧天色里散发着幽远微光。
姚元康一院子下人挤在角落里，看着庆慈在后花园里来来回回观察那些灯笼，均是一脸不解之色。
清儿见自家老爷夫人来了，连忙上前行礼：“老爷，夫人。”
姚千同看着灯笼下仰面驻足的庆慈，问清儿：“这是怎么了？”
“奴婢也不晓得，”清儿摇摇头，“庆大夫一进院儿便说要看看后花园的灯笼。”
庆慈回眸看见姚千同，眼神又是一亮：“姚大人来的正巧，那日王爷要求记录的寿诞当日进出府人员名单，可否借我一用？”
又问姚夫人：“姚夫人可否告知我姚公子小院里的灯笼份例？”
姚千同瞧她神色，似乎是有了新的发现，连忙唤人去将那份名单取来。姚夫人也派人去找管家娘子拿账本。
不多时，名单和灯笼份例的记录都送来了。庆慈先去看那份灯笼份例记录，白纸黑字，记录着姚元康小院“后花园灯笼五十盏。”
五十盏？
庆慈猛然抬头，目光看向一旁下人，搜寻一遍，立刻发现那日弄坏灯笼的小厮。
“这位小哥，你那日到底弄坏了几盏灯笼？”
小厮已经吓得说话结巴了：“回姑娘……就是……一盏啊……”
“确定？”
“小人拿性命担保……且真不是我弄坏的，是它自己就掉下来的……”
庆慈转向清儿：“这几日还有别的灯笼损毁吗？”
清儿懵然摇头：“回姑娘话，并没有。”
庆慈深呼一口气。
“姚大人，我想我知道，姚公子是如何被掳走的了！”
满院人大惊，姚千同夫妇忙道：“庆姑娘快说！”
庆慈道：“恐怕那人是将姚公子装进灯笼里，带出了小院。”
“啊？”姚千同大惊，“装进灯笼里？”
“姚大人请看，这账本上明明白白写着灯笼五十盏，可我已经数了整整三遍，整个后花园只有四十八盏。除去那位小厮弄坏带走的一盏，还是缺了一盏。而这一盏，便很有可能当天被歹人连人一起带走了。”
庆慈话音一落，姚千同身边跟来的一位外院小厮忽然道：“奴婢想起来了，寿诞当日奴婢远远看见过一个男人抱着盏灯笼从后院方向走来，当时奴婢还以为是装灯笼的工匠……”
庆慈微微颔首：“那日我被打晕，最后一眼看到的恐怕不是什么红色衣角，而是红色灯笼。”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那高悬的灯笼。这灯笼通体红色，的确很大，将矮小瘦弱的少爷装进去空间确实够了。
姚夫人眼泪已经出来了：“小厮找遍了家里花园都没见到人，这歹人究竟是怎么碰到元康的？”
“恐怕不是在外院碰到的，”庆慈盯着面前盏盏灯笼，幽幽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日姚公子去水边玩，大概不小心弄湿了衣裳，怕被责骂，便偷偷回了房间换衣服。姚公子这边刚脱掉湿衣，一打开衣柜，就……”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众人似乎都已经看到了那日发生的画面——那歹人一定就藏在那衣柜里！他打晕了少爷，随意给少爷拿了件黑色衣袍，将人装在备好的灯笼里带走了！出了小院遇到前来的庆大夫，又将庆大夫打晕。
姚千同怒视满院子下人：“那日安装灯笼的人到底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
清儿怯怯道：“回老爷，有很多人，有家里小厮，也有几个帮着安装的匠人。”
姚千同山羊胡子抖起来：“给我一个一个查！”
姚府大清早便鸡飞狗跳，庆慈在混乱中辞别姚府，马不停蹄朝方府奔去。路过京兆衙门，恰巧遇到郑烨，便喊着对方陪自己同往。
见了方夫人，庆慈开门见山道：“方夫人，贵府婚宴所定制的灯笼有份例记录吗？”
方夫人道有的，又唤人取来记录。庆慈和郑烨按着后花园灯笼的记录去数，果然正缺了两盏。
“这几日灯笼有无损坏记录？”庆慈问。
方府管事的下人恭敬答道：“回姑娘话，都好好挂着呢，并没有。”
既能出入姚府，又能出入方府，嫌疑犯基本便能锁定在安装灯笼的外来工匠们身上了。
从方夫人那里要来了安装灯笼的工匠名单，庆慈出了方府，进了马车便立刻掏出姚府给的出入府名单，一番比对，立刻筛出了五个重复的名字。
郑烨问：“需不需要将这五人都提到衙门审问？”
“不，”庆慈肯定道，“再去胡家一趟，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们便能直接锁定歹人。”
郑烨目露困惑，道：“可是胡家近日并没有买灯笼啊？”
“不是灯笼，”庆慈沉着道，“而是那几个修补屋舍的人。”
庆慈猜测得没错，到了胡家，她将那五人名单递给胡家两口子，问：“你们看看这里面可有那天来给你家修补房屋的人？”
响哥儿父亲只瞟了一眼，立刻指着一个姓名道：“便是他，不过不是修补房顶，而是补了家中漏风的窗子。”
“梁林？”庆慈喃喃念了一遍，“你们确定？”
“这怎么会记错？”响哥儿父亲一脸认真，“梁林家就在附近，他经营纸扎生意，糊个漏风窗子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我们这一片，家家户户都会找他。”
住在附近？经营纸扎生意？
庆慈问：“可是迎水桥东，河道北巷子最里面那家？”
“对对对，就是他家，在河道最拐角。”
庆慈和郑烨对视一眼，问：“他家几口人？”
响哥儿母亲出了声：“应该就两口吧，梁林媳妇十年前还是京城里顶有名的稳婆，后来听说身体不好，这么些年很少见到他媳妇出门了。”
梁林的媳妇曾经是顶有名的稳婆？
庆慈忙问：“响哥儿是梁林媳妇接生的？”
响哥儿母亲道：“没错，那会她一天能接好几户生意，忙得饭都赶不上吃。”
出了胡家，走了没几步，就到了迎水桥。望着不远处的河道，庆慈和郑烨开始商量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这个梁林会做灯笼、修补漏窗，他在四家出事当天都出现过，而梁林媳妇是稳婆，接生过响哥儿，多年前极有可能同样接生过汪方两家小公子和姚元康。
嫌疑人已经很明显了，郑烨道：“得回衙门叫人来支援。”
庆慈略一思索，道：“郑大哥你穿得太招眼，且骑马更快，你便回去叫人，我就留在这远远看着。”
天光即将大亮，郑烨走后，庆慈在迎水桥上站了站，决意去北边巷子边上寻个阴凉地方。
哪知刚走近巷子边，便远远看见梁家院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梁林正吭哧吭哧往马车上搬几口大木箱。
庆慈盯着那几口大木箱，心里觉得太对劲，正犯愁要如何是好之时，只见梁林又从院中扶着一位头戴纱罩的妇人出来，欲往马车上去。
梁林两口子这是要逃？
庆慈坐不住了，立刻大声道：“梁老板！”
清晨小巷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她这一嗓子把顿时马车边上两人吓了一跳。
庆慈见两人朝自己看过来，硬着头皮快步走过去，脸上挤出无辜而热切的笑：“梁老板早啊，有笔生意想要找你谈谈，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梁林看着庆慈独身一人前来，肩膀微微放松了些，笑道：“不巧了姑娘，我们急着有事出城一趟，生意近日都接不了，你要不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庆慈有心拖时间，哪里肯答应：“不行，我就看上你的手艺了，我这批货要求很简单的，梁老板你听一听再考虑要不要接，如何？”
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妇人忽然出了声，声响低哑，同梁林道：“你便进屋同这位姑娘记一下她的货物要求和数量，我在这等你。”
庆慈噎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就在这说就好……”
梁林与那妇人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看了眼空荡荡的巷口，转身朝小院走去，低声道：“姑娘跟我来吧。”
庆慈：“……”
一旁妇人幽幽道：“姑娘愣着做什么？去啊，我们还等着出城。”
“哦……”庆慈冲她干巴巴一笑，只得再次硬着头皮跟着梁林进了小院。
眼见着梁林往屋里走去，庆慈不敢再走，立刻装模作样道：“梁老板，院子里这几个纸船我看就挺好的，这种价钱多少啊？”
梁林站在廊檐下，推开门，回眸看过来：“那只是半成品，姑娘进来看吧，屋里有成品。”说着，人就闪进了屋。
庆慈心里无比后悔自己弄这一遭，刚慢吞吞挪到门口，忽然惊觉梁林进屋半天也没点灯，迈上台阶的脚步一顿，飞快转过身，口中道：“啊，想起家里的门忘关了，我先回了，梁老板咱们下次……”
话没说完，后脑便传来一阵痛击，庆慈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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