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地狱边境
秋眠感觉到自己大概陷入了一分钟的黑暗。
随后整个环境慢慢地明亮。这里秋眠再熟悉不过，他还是在边境疯人院。
秋眠习惯性地皱眉。
疯人院主大楼的灯光依旧昏暗不明，旁边楼梯扶手上放着一件白大褂，白大褂上挂着一个没有被扣掉照片的胸牌。名字叫华翊，照片却是一张平静美好的，完全陌生的脸。
这是原本叫做华翊的医生的照片。而之前的温延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取代了他。
温延的臆想症幻化出了三个不同的自己。而自己的深爱的恋人也是自己。
他有多缺爱，秋眠无法想象。
灯光闪了一下，楼梯边上坐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温延。
温延的脸色苍白，五官精致，发色是不健康的黄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缺乏营养的病态美。
他眨巴着琥珀色的眸子，抬头望着秋眠。
秋眠也看着他。
敌不动，他不动。
温延瘦削的手交缠在一起，他的睫毛有些发白，像是白化病的病人会有的那种睫毛的颜色。
“你……”温延张开嘴说话，声音像猫一样，“你还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
“这是哪？”
“这是真正的边境疯人院，这里只有我。”温延细声细气地说。
很明显了，之前那个疯子互相残杀的疯人院是假的。而这个疯人院在真正意义上才是真的疯人院。可是这明明在梦境里。
秋眠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延。
“但凡他们重新上了公交车，他们选择的都是立即离开公交车，离开疯人院。”
温延继续说道。
他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宽大的病号服裹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
秋眠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藏在病号服下，手臂上因为自残留下的伤疤。
秋眠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你还活着吗，在现实世界里。”
温延愣了一下，大大的，无辜的眼睛眨巴着看秋眠，随后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死了。我从二十多楼跳下来的。”
“你自杀的吗。”
“算是吧。”温延低下了头，仍然保持着微笑，“我妈妈生我的时候就不想要我，我生病之后她就更不想要我了。她出轨了，我看见她在我爸出门之后叫来的别的男人。她恐吓我叫我不许告诉我爸……我觉得她这样是不对的，但我说出来之后，我就遭到了殴打。”
“她和她的情夫一起打的我。在那天，我爸爸正好出门了。我爸爸也不爱我，但他至少不会杀我，而我妈妈会。我看到她拿起刀的时候，我害怕得要死，我只能拼命地跑。”
“听他们说，我有臆想症。我是个疯子，没人怜惜我。”温延说话的时候情绪十分平静。
“我反复地做梦，我反复地梦见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等着来接我。”
“而我也知道，去见他的方式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我就……没那么怕死了。我妈妈打我的时候，我开始学会了不反抗。她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把我送去了疯人院。那个地方我不用遭受任何人的白眼，因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
“所以我决定去一个，有着爱我的人的，疯人院。”温延嘴角挂着安静的微笑，“可是我到了这里之后，我还是一个人，于是我建造了一个梦想中的疯人院……像你一样的人到这里来，我就会把他送到那个美好的疯人院，而不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孤单的疯人院。”
如果那个地方能称之为美好的话……秋眠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挂不住。
温延抬头看着秋眠，脸上的表情充满感激，“我很高兴你能知道我的愿望是留在疯人院，而不是离开。”
“我大概能猜到。”秋眠仍旧面无表情。
“谢谢你。你的名字是……秋眠？你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温延微笑着，“我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死了，你如果回去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你说。”
温延站起身，他的身高比秋眠矮很多。
温延脸上没有了娇弱的模样，转而变为了冷静。
“让那个逼我去死的女人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温延说的是他的母亲。
“好。”秋眠没有犹豫。
温延又笑了起来，恢复了温温柔柔的样子，“谢谢你，秋眠。”
穿着病号服的小小男孩光着脚在地上走了几步，然后又走了回来，“送你一个东西，算是我的谢礼。”
秋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手心向上。
温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秋眠会这么直球，丝毫不弯弯绕绕。
“哈哈，你还挺有趣的。”温延笑了笑，“你如果死了，不想入轮回，就可以到我的疯人院来，我随时接纳你，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温延在手上摸出了一个胸牌，放进了秋眠的手里。
秋眠看了一眼，照片没有被扣掉，名字叫做温延。
是温延的病人卡。
“据你们那边的说法……我现在待的这个世界叫做梦境，对吧？那我的虚拟疯人院应该是第一层梦境，我这里是第二层。以后你在梦境里的时候，关键时刻可以戴上我的病人卡。”温延笑得十分可爱，如果他是一个没有生病的人，也没有臆想症，他会是这样一个可爱阳光的小男孩。
秋眠盯着病人卡看了一会，“有什么用？”
温延依旧笑，“你猜猜咯。跟我的疯人院肯定有关系啦。据我所知……我们发生的所有对话外面都能看见对吧。”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秋眠看向温延。
“嗯……大概是我可能没死透？我呢，在你们那边肯定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毕竟没有哪个梦境的主人还能给你们这些进入梦境的人东西的，我算是一个……bug吧。机缘巧合，我就知道了很多，还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温延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秋眠。
“我会一直记住你的。”温延像是把秋眠的长相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一样。
秋眠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无波。
“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朋友了，你不介意吧。”温延说。
“随便你。”
“你真的还挺冷漠的。”温延吐槽了一句，“走吧，再见。”
“再见。”秋眠依旧冷漠。
在秋眠的视角里，温延的身影开始慢慢地变得模糊，逐渐糊成了一团色块。
“我们会再重逢的，秋眠。”温延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秋眠是最后一个出梦境的。他打开门的时候，厅里全是仰着头看他的人。
“秋眠。”周写站在最前面，看样子等她很久了。
原本安静的厅里忽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人声。
秋眠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是周写收的徒弟很厉害。
秋眠也是第一次看见周写脸上真诚无比的微笑，“你是少数的几个通关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达到真正目标的人。”
他看着周写精致的面庞，没有说话。
人到齐之后就散的散，周写领着秋眠回去休息了，路上的解梦师们多多少少都向他们两个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回到酒店，周写关上房门。
秋眠先开了口，“这种情况在组织里发生过吗？”
“你指的是，温延。”周写的脸色蓦地也沉了下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估计不到一会你就会被组织内部人员带走进行调查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伤害你。”
秋眠也觉得不正常。
“温延的梦境分为两层，第一层梦境是由他自己造的，而他已经在现实生活里死亡，他如果是以鬼魂的形式留在梦境里，就像江灯的爷爷一样，是只会保留自己记忆的。他不会知道任何关于生名的消息，也不会这么清楚组织的机制。”周写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桌上滑动着，“可能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一个bug。之前我们的五层楼杀人惨案的梦境，因为难度不正常我们及时退了出来，我已经把那个梦境档案提价给上部，初级检测结果也显示是bug。目前五层楼杀人惨案已经被拎出档案库，解梦师们不得进入。”
“以前出bug的次数多吗？”秋眠问。
“我知道的数据以来，生名组织是各项综合能力位列反世界顶端的组织，目前的数据档案库里没有任何出bug的例子。”周写低着头，眉眼间是大大的不解。
这时候，广播蓦地响了起来。周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请解梦师周写携门徒秋眠，前往档案部。其他解梦师与门徒留于房间不得外出。请解梦师周写携门徒秋眠，前往档案部。其他解梦师……”
他们的门被万能卡刷开了，门口涌进了一批武装人员。
为首的是档案部的总管，余清居。周写认识他。
“因为门徒秋眠参与的地狱边境梦境疑似遭受病毒攻击产生bug，我们将对周写及秋眠进行相关调查，请配合。”
他们就这样被带去了档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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