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地狱边境
秋眠觉得自己很难保持冷静了。他怕。但他习惯性保持不发抖了。
“啊。”华翊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声音，“有个病人不听话，到处乱跑，我管教了他一下，吓到你了吗？”
他是医生吗。
秋眠忽然有了这样一个问题。
“原来是这样。”秋眠露出了一个微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要进来伤害我。”
“没有人会伤害你的，亲爱的。”华翊收起了他那诡异至极弧度过大的微笑，转而又变成那一副温温柔柔儒雅的模样，“我身上脏了，我去洗洗，你先去睡觉吧，好吗？”
“嗯，好的。”装乖巧是秋眠的必修课，他比谁都会装乖巧。
秋眠重新回到了床上，华翊也出去了。
他盯着地板上华翊刚刚进来留下的血迹，并没有睡着，而是抱着膝盖一直等到了天亮。
六点钟的钟声响起的一瞬间，时隔一星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恭喜你触发任务，秘密档案。华翊从来不让我进他的办公室，这是为什么呢。我知道他爱我，我也同样热烈地爱着他，恋人之间应该保留秘密，可我放不下我的疑心病。任务内容，进入华翊的办公室查看秘密档案。”
秋眠没有一刻耽搁，他马上从床上起来。
外面已经大亮，阳光温柔。
华翊早晨的时候会去挨个地访问病人，记录他们的身体状况。这时候华翊的办公室是空着的。
但是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秋眠从二楼的窗户轻易地翻了进去。每天从学校翻墙出去，这点功夫对秋眠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华翊的办公室就是普通医生办公室的样子，只是这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华翊一个人。
秋眠开始飞速地翻起了档案。
桌子，柜子，秋眠很快就翻完了。大概是组织还有点人性，没用的档案到手里马上就变成了一张张白纸。
不然得找到什么时候。
办公桌已经被翻完了。秋眠把目光移向了密码箱。
他走到密码箱面前，盯着这四位数的锁看了一会。这大概类似于密室逃脱，秋眠需要在短时间内在这个屋里找到正确的四位数密码。
秋眠没有去找所谓的密码，而是盯着密码锁的锁孔看了一会。
既然有锁孔，就说明是可以用钥匙开锁的。
既然可以用钥匙开锁，那为什么不能撬呢。
屏幕边上又来了两个新的解梦师，伴随着梦境的进行，大批的门徒已经被刷下去了，留在监控屏幕上的人越来越少，有的不想直接离开的解梦师就跟着站在别人的监控前看着。
然后大家张大嘴巴，看着秋眠在办公室里拆了一包针管，把枕头掰下来撬锁。
关键是他撬开了。
周写眉头紧锁。
秋眠年纪这么小却有那么多钱，他是不是就是干这行来的钱。
等他出来，周写要进行一些道德教育了。
秋眠打开了密码箱，找到了唯一一本放在里面的档案。
……这只是一本收录着在院病人名单的名册。
秋眠的听力敏锐到他听见了很远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来自华翊。
秋眠手脚迅速地关上了密码箱。带着档案重新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落地的声音很轻，而且秋眠感觉自己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缓冲了他落地的声音。
秋眠猜到是什么东西了。他缓缓地低头，挪开了脚。
那个漂亮的男孩。
他已经死了，尸体上的血凝结了，死了没多久的样子。
昨晚华翊杀的人应该就是他。
华翊把他放在了一楼的这片高草丛里，确实很难被发现。可是秋眠就这么走运地一下子就发现了。
华翊听见上方的窗户被推动了。
他抬起头，和窗口的华翊对视。
华翊温柔地微笑，“温延，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秋眠知道他该跑了。
于是他迈开步子就往疯人院的内部跑去了。
这几天做护工，秋眠也熟悉了疯人院的构造。他知道华翊一时半会追不上他，但是他迟早会被抓住。
被追逐的窒息感死死地锁住秋眠的喉咙，他喘不上气，奋力地向住院楼的方向跑去。
秋眠抱着档案，一边跑一边飞速地翻。
好在他的动态视力还行，档案上的字都能看清楚。
可是这只是一份名册而已。什么东西都没有。
直到秋眠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人的名字叫温延。
照片却赫然是华翊的脸。
怎么回事？
秋眠看完了档案之后把档案直接丢进了旁边的人工湖里。
他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握住自己在医院偷拿的手术刀。
回头对上华翊。
华翊也停止了追逐。他跑完步之后居然一点都没有喘。
脸上仍旧带着温温柔柔的微笑，“温延，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秋眠眨了眨眼睛，蓦地流出了眼泪。
“我爱的到底是谁？你是谁？”
呕。
秋眠被自己拙劣的演技刺激得想吐。
他已经摸清这个梦境的尿性了，温延，就是秋眠扮演的这个温延，纯纯就是一个恋爱脑。
而华翊会在一定程度上包容他，当温延展现出对华翊强烈爱意的时候。
华翊明显吃这套，“温延，我是华翊。”
“你的照片在那个册子上。”秋眠抹了一把眼泪，“你不是医生，你是精神病人。”
华翊脸色阴沉，并没有说话。
“你要我怎么去接受我爱的人……”秋眠哽咽了。
华翊不再为自己辩解，他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秋眠，“我爱你，我是你，你就是我。自始至终，爱你的只有你自己。”
“完成任务，秘密档案。恭喜你，即将切换下一个身份，精神病人温延。”
秋眠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病号服。
而且他失声了。
“触发新任务，不速之客。我爱他，甚至可以为了他双手沾满鲜血。可为什么总有人想要破坏我们的感情……任务内容，解决掉不速之客。”
秋眠反应了一会，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接着起身下楼。
主楼的大厅里光线不好，秋眠下了楼，灯光忽闪间，一个陌生的人出现在了大厅里。
他看着秋眠，秋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接着华翊出现了，对秋眠说，“先去顶楼休息，好吗？”
秋眠大概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惨死在草丛里的漂亮男孩了。
但组织的提示告诉他，他是精神病人温延。他还是温延。
这是一个……非寻常的循环。
秋眠没有动，他看着华翊带着那个新来的护工进了宿舍。
他的任务是要杀掉这个新来的护工。很显然在他还是护工温延的时候，精神病人温延没有成功。当秋眠是精神病人温延的时候，他还会陷入死循环吗。
秋眠眉头皱在一起，思考了一会儿。
大概思考了三分钟，秋眠想通了。
再次浑浑噩噩过了一周之后，秋眠提着刀摸到了护工的宿舍。
楼道里漆黑无比，此时地上还没有血迹。
明知道自己会被杀，还是要过来送死，真的是一件很难安心接受的事情。
幸好有周写。她给了自己减轻疼痛的作弊工具。
秋眠亦步亦趋地走向宿舍门。
早有预料的，他被突然出现的华翊扼住了喉咙。
为了减轻痛苦，秋眠眼睛一闭，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他死得确实没什么疼痛，这个身体死掉之后，秋眠还能看见他的血溅到了华翊的白大褂。华翊低头看着他，随后捡起了带血的手术刀揣进了衣兜里。接着拽住秋眠的头发，在地上缓慢拖行。
长长的走廊上，血痕在身下蔓延。
“温馨提示，触发正确通道，温延的愿望，即将进入下一身份，医生温延。”
秋眠只觉得自己手里多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手里是被他拖拽的温延的头发。
秋眠也许应该习惯这样了，只是他现在真的非常想吐。
他拖着尸体，丢进了高草丛，接着走回了宿舍，像之前华翊做的那样，看向了门缝。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里面的护工温延大叫了起来。
然后破口大骂，尽是国骂。
秋眠沉着脸踹开了门，看着宿舍里四处乱窜的护工，他知道这个护工好像不是循环里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秋眠狠戾地盯着眼前的护工，“你不是温延。”
“我我我我叫商唐！我不是温延，我我我……”
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面前自称是商唐的护工也好像听见了。
“提示！秋眠成功淘汰商唐，获得额外奖励！退出梦境后结算可得。商唐掉马甲，你失败了哦，送你出去了！”提示音第一次这么欢快。好像淘汰门徒她非常高兴一样。
披着男人模样的商唐唉了一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秋眠，“你是秋眠……”
话还没说完，秋眠面前的护工就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人一样，惊恐地盯着秋眠，“华，华医生……”
秋眠几乎是立刻懂了这个梦境的机制。
目前他们每个门徒进入梦境后需要完整地扮演三个角色，按顺序来分别是护工温延，精神病人温延，医生温延。系统利用梦境时间线可以随意更改的效应，可以让同时进入梦境的所有门徒时间线都错开，依次扮演着这三个角色。比如秋眠已经扮演到了医生，而商唐却才开始扮演护工。
但是在他们的主观感知里是不知道这样的。
包括在外面的监控，同步的是每个人的即时画面，商唐的监控屏幕上，她早在第一轮扮演护工的时候就被淘汰出局了，而顺延到秋眠的监控屏幕上，直到第三轮秋眠扮演医生时商唐才刚刚淘汰。也就是说，在外面观局的解梦师们只要综合几个监控屏幕的内容，差不多就能提前知道某个屏幕下一步的走向。因为这个屏幕的现在，就是那个屏幕的未来。
秋眠在扮演护工的时候，扮演医生温延的自然就是别的门徒。
而在商唐被淘汰之后，护工温延立刻换上了一位新的门徒。
以此类推。
只是，在目前的梦境之中，除了秋眠，没有其他门徒猜到这个梦境的机制。
秋眠忽然笑了起来，这个梦境确实……有意思。
而这个笑却把眼前的护工温延吓得不轻。这位护工温延也是一位门徒。
但没有护工温延知道医生温延是门徒，每个医生温延也都不知道精神病人温延是门徒。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的头，导致这故事的走向一直都是按着这么恐怖诡异的方向发展。
每个门徒进入梦境之后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遵照循环的剧情来走。
秋眠偏不。
他就要剑走偏锋。
“恭喜你！触发真正通道！即将进入结算界面。”
这位临时顶替商唐的门徒看到眼前的医生温延抽搐了一下，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好像换了个人。只是除了秋眠和外面观战的解梦师，没人知道秋眠进入结算界面之后，重新有个人顶替了秋眠成为医生温延。
秋眠完成这个突破口的关键点就在于，他在门缝和眼睛对视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而正常人都是尖叫。他发现了这个不一样之后，就产生了蝴蝶效应。
从而完成了突破。
秋眠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仍旧在公交车上晃晃荡荡，昏昏欲睡。
身边依旧放着行李箱。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只是这次停着的地方是一处新的公交站。
“请下车前往公交站，乘坐公交车回家。”提示音说道。
“本次公交车即将开往边境疯人院。未下车的乘客请尽快下车。”
秋眠没动。
提示音又响了一遍。
秋眠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宛如地狱的景色。
温延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他想得到爱。
但医生是他自己，护工是他自己，精神病人是他自己。
一直爱他的只有他自己。
这三个人只是温延臆想出来的自己。
他们在一所疯人院里，争着抢着，互相残杀，但终究都是自己伤害自己。
可如果不这样，温延拿什么证明自己被爱着。
公交车的门关上了。
“本次公交车即将开往边境疯人院。”
“祝温延在地狱的道路上走向天堂。”
“任何人都值得被爱，即使爱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这世界总存在着你该活下去的理由。愿安好。”
“恭喜秋眠顺利通关，记录结算中……”
“即将弹出梦境，请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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