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栀晚抬起胳膊拿衣袖在镜子上抹了几下，然后递给沈清墨，见她接了过去，开心的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道，“柠乐姐姐，这是我不久前捡到的镜子，虽然有些破，但是用起来还是不成问题的，我已经擦干净啦，姐姐放心用。”

        沈清墨点点头，笑着接过镜子，坐了下来，镜子因为是长条状的，拿近了照不全整张脸，得拿远了才能勉勉强强照全。

        本来也只是想拿镜子照照看脸上还有没有没洗干净的地方，沈清墨随意的拿起镜子凑近了从额头往下依次照下来，越往下照，越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涌出，她索性把镜子拿远了些想试着照全整张脸。谁知镜子一拿远，沈清墨一看到镜中的脸，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难以置信的紧盯着镜中印出来的脸，很是吃惊。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软了，举着镜子的手微微颤抖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拿不动镜子，她呆呆的盯着镜中的脸，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的人也跟她做了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她又试着捏了捏。嘶！很疼。不是在做梦。可是……可是镜中的脸，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心里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怕的想法，沈清墨“啊”的一声扔了镜子，身子朝后挪了一下后背贴上了草垛，双腿蜷缩起来，头埋膝盖上，双手捂着耳朵。

        栀晚被她吓了一跳，跑过来跪坐在沈清墨身旁，手抚上她的胳膊，急急道：“柠乐姐姐你怎么了？”

        沈清墨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听不到栀晚在说什么。她害怕极了，自从她醒来，她就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明明脑海里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已经死了，甚至死前的画面都那么的清晰，可她现在却好好的活着，正常的呼吸着，身上有着体温，这已经很奇怪了。然后就是刚刚，明明是她，是她沈清墨，可是镜子里照出来的却不是她的脸，真的……太匪夷所思太难以接受了，简直，是个正常人摊上这事都要被吓死的节奏。

        栀晚见沈清墨不理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就只好默默的坐在旁边陪着她，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后背。

        缓了好一阵子，沈清墨终于冷静下来，后背一直有人轻抚着，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的温暖。她缓缓睁开眼，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改为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的杂草，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发呆愣神一样。

        实则不然。

        毕竟是曾经骁勇善战勇者无惧的大将军沈骁的女儿，她的心理素质自是比一般人都要强上许多，很快，理智便战胜了恐惧。

        兴许是沈清墨以前偏爱看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喜欢听说书先生说些光怪陆离的稀奇故事，加上之前亲身经历了死后灵魂出窍的缘故，再结合她一醒来栀晚就喊她柠乐，她竟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是醒来了没错，但是，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掀起左边胳膊的衣袖看了看，果然没有！

        她的左胳膊上是有一块梅花型红色胎记的，可是现在却没有，这也正好说明她的猜测是对的，这是别人的身体。

        她记得栀晚说过，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昏倒在城郊，而且是她亲口告诉的栀晚，她叫柠乐。

        所以说，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会不会，这具身体的主人，就叫柠乐。柠乐昏迷在城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快要死了，所以待这具身体的魂魄离去，她的魂魄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机缘巧合没入轮回，却阴差阳错的进入到了这具身体当中。

        还有第二种可能，就是她跟柠乐都没有死，而是两个人的灵魂互换了！毕竟，她现在也不清楚逯府的情况，这边是在城北，距离城南也有段距离，逯府这种官宦人家的消息，也传不到他们这些人这边来。

        真的不能怪她想法这么大胆了，现在摆在面前的所有事实表明，她还是她，是沈清墨，但是这具身体，就不是她沈清墨的，所以，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她沈清墨，灵魂附在了这个叫柠乐的女子身上。

        重新捡起被她先前丢在地上的残镜，沈清墨盯着镜中的脸看了一阵，这会儿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的怪异感觉，反而越看越习惯了，毕竟她对着镜子作表情眨眼睛张嘴巴，镜中的人也会作的，一点都没有违和的感觉，分明就是她本人在作这些动作。

        更重要的是，她突然发现，这张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努力去想吧，却又想不起来。

        轻声叹了口气，放下镜子，沈清墨神色已经回复了正常，她偏头看了看栀晚，栀晚也在看她，且脸上忧心忡忡的，似是被她方才的模样吓到了，这会儿看她恢复了正常，开心的拉住她就道：“柠乐姐姐，你刚才怎么了，小晚好担心啊，姐姐没事吧？”

        沈清墨摇了摇头，冲着栀晚浅浅的笑笑，抬起手转为她轻轻拉住栀晚的胳膊，轻声道：“小晚，姐姐想问你，你是在城郊发现的我对吗？”

        栀晚点点头，“对啊，姐姐当时好虚弱啊，感觉就好像，快……快不行了。”栀晚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接着又咧开嘴笑的甜甜的看着沈清墨，继续道，“还好姐姐醒过来了，真好。”

        沈清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昏倒在城郊吗？”

        栀晚摇头：“不知道哎，我们一般从不会跑去城郊那边的，因为太远了。刚好那天普惠寺施粥，大家伙本来不准备去的，但是又听说食物还挺丰盛的，就想着反正闲来无事去转转吧，就当锻炼了。我们那天就是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你倒在路边的。”

        沈清墨点点头，栀晚他们也不知道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为什么会万分虚弱的倒在城郊，那这个谜团，看来是解不开了。

        而后，她抬头看了看茅草屋外的天，又想起来现在的温度跟她死之前感觉差不多，脑海里又有了想法。

        沈清墨侧过来挪了挪屁股，朝栀晚的方向更近了几步，“小晚，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栀晚点点头，“好呀好呀，姐姐随便问，只要是小晚知道的都告诉姐姐。”

        沈清墨道“：“现在，是几时了？”

        栀晚偏头看了看屋外的天，想了想，“大概……未时左右吧。”

        “那……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六月初十。”

        “正辉二年？”

        “对，正辉二年。”

        沈清墨突然沉默了下来，她死的时候，是正辉二年六月初八，也就是说，是三天前。

        死前的疼痛，极度的痛苦，还有想见逯杭最后一面的期许，都仿佛就在昨天一般，一回想起来，心里就好像不知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太疼了，也太沉重了。

        吸了吸鼻子，沈清墨努力做了个深呼吸，继续道：“小晚……明天，我想去城里转转，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嗯……”栀晚偏头想了想，表情似乎有些为难，不过转瞬即逝，又笑呵呵的道：“姐姐后天去可不可以？明天……我答应了宋大伯，要陪他带宋小哥去医馆看病。”

        “没事，那就后天。”

        “姐姐想去哪里呢？”

        沈清墨想了想，道：“我想去，城南京西大街。”

        栀晚右手食指抵在下巴上轻轻的敲了几下，似乎在想京西大街要怎么走。

        “哦，我想起来了，姐姐我到时候带你抄近路，我知道有条小路刚好可以通到京西大街那边去。”栀晚兴奋的拍拍手，下一秒又有些犹豫，“姐姐，你怎么想去京西大街啊？那边……”

        那边，不让乞丐进入。

        沈清墨自然是知道栀晚在担心什么，京西大街自南向北长约五里，沿街多为朝廷重臣的府邸，也有不少有钱的商贾之家。以前，她出来逛街，基本上也是在这条街上，在这条街上从来没有见过乞讨的人，除非是哪家行善施粥了，才会允许这些人有序的进京西大街，然后，很快便会有皇城中的安防兵遣离他们。

        因为有不少达官贵人住在这条街上，负责皇城的安保工作自然是十二分的上心。所以，京西大街治安一向出奇的好，甚至可于古人书中描写的夜不闭户日不关门的大同社会相媲美。

        当然，不关门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各家各户都有数不清的家眷，倒不完的家当，还有不少人家里还有些值钱的宝贝呢，建个小金库啥的，即便是不怕被人偷去，也还是会怕被人看去的。

        更有甚者，还会在自家宅院里建个阴森恐怖的小地牢之类的，要问沈清墨怎么会知道这个，那还不是因为她以前有一次误闯过逯府的地牢，现在想起来都汗毛根根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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