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好嘞，这就过来。”栀晚笑呵呵地应和着，手底下却依然稳稳当当的扶着沈清墨，一路将她扶着走了过去，两人皆在草堆上坐了下来。

        “小晚，接着。”

        一个大娘正在一个纸袋子里分发着什么，见着她们俩坐了下来，忙从纸袋子里掏出东西朝栀晚扔了过来。

        “好嘞，罗大娘。”栀晚跳起来伸手一接，倒是接住了一个，另一个黄灿灿的东西则骨碌骨碌地顺着她的衣服滚了下来，最后落到了地上。

        沈清墨这才看清这是什么东西，原来是窝窝头，这在皇城贵族中，可是从来不会吃的东西，这是粗粮，是底层老百姓才会食用的东西，但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吃的很开心。

        栀晚蹲下来把掉在地上的窝窝头捡了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又拿到嘴边吹了吹，左右手各执一个窝窝头，她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把那个干净的窝窝头递给了沈清墨，“柠乐姐姐，这个没掉地上，这个给你吃。”

        栀晚一边说着，一边自然的拿起那个有些脏的窝窝头啃了一口，“关叔，窝窝头哪儿来的啊，真好吃。”

        “这个呀，今天运气好，碰到一户人家刚好想把吃不完的窝窝头扔了，我一看，这多好的粮食啊，扔了多可惜，我就问他们讨了来。”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原来就是关叔，他乐呵呵的啃着窝窝头回答道。

        沈清墨则是整个注意力都在栀晚手中那个脏兮兮的窝窝头上，她看到窝窝头是脏的栀晚还要吃，下意识就想出声制止，奈何她说话的速度还是没栀晚吃的速度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栀晚把那个沾着泥土的窝窝头吃了下去。

        对于沈清墨这种官宦人家的家眷，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菜肴凉了都是需要拿去重新再炒一盘端上来的富贵人家，自然是不懂穷苦人民的生活。

        沈清墨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在这种时候，制止不了管不了，那就少说话。毕竟，她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跟这些人待在一起，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她默默地从栀晚手中接过窝窝头捧在手里，低头看了看窝窝头，又抬起头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热情分发食物的罗大娘，坐在草垛旁吃的正香的关叔，坐在她旁边的老者，还有几个只对她笑了笑一直没有说话的人，沈清墨觉得，看着他们，有一股暖意划过心头，大家脸上的笑容都很真挚，很纯净。

        刚才，栀晚在一旁给她一一介绍了大家伙儿，关叔，年轻时参过军，是上过战场的士兵，铮铮男儿。后来被人陷害，被不明真相的上级逐出了军营。

        在她旁边的老者，全名不明，栀晚说他们都叫他宋大伯，据说是北部边境地带的难民，北部边境常年遭受邻国突袭，老百姓流离失所，痛失亲人，丧失家园。宋大伯这些年携家带口一路逃难，妻子跟一个女儿病死在路上，现在只剩下他跟唯一的儿子相依为命逃难至皇城，不料儿子也在一次高烧中烧坏了脑子，现在变得时而清醒时而愚笨痴傻。

        再说说罗大娘，罗大娘是南方人士，年轻时遇人不淑，被人骗来了皇城卖为婢，直到这两年才重获自由。

        栀晚的身世就简单多了，她说自己是个孤儿，是很小的时候被褚大哥在路上拾到的，这些年一直是褚大哥在抚养她，后来遇到了关叔，大家就结伴在一起，褚大哥前些日子患病离世了。

        靠着茅草屋边儿坐着的几个人，分别是王瘸子，李瞎子还有张大牙。他们也都是边境逃难过来的难民，这几年边境战事不断，遭殃的都是老百姓。从前，她爹每每从战场上回来，心情都不怎么好，一路见到的都是可怜至极无家可归的老百姓。虽说她父亲沈骁骁勇善战，但又有谁天生就爱打仗的。

        沈清墨虽然是女眷，但是因着是家中独女，自小受到父亲的教导和熏陶，也去过不少次军营看父亲带兵训练，她的见识和见解自然是要比普通女子出众许多的。

        “丫头，怎么不吃呢，是不合口味吗？哎呀，我们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吃的来招待你了，不好意思啊。”

        沈清墨晃了晃神，拉回思绪。这才发现关叔正跟她说话呢，忙摇了摇头，答道，“没有，挺好的，合口味的。”说着，便拿起手中的窝窝头咬了一小口。

        窝窝头是纯正的玉米面做的，吃起来口感还不错，沈清墨从来没有吃过这个，第一次吃，竟觉得味道还不错，加上肚子本来也没填饱，不一会儿便把窝窝头都吃了。

        “丫头啊，要不要再来一个？”

        沈清墨忙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谢谢关叔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因着刚入夏，天儿还不算热，这会儿还有些许微风时不时的吹着，坐在院子里，倒是惬意的很。沈清墨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有说有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休息的差不多了，四肢也能动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脸，总觉得脸上似乎脏了，正巧一抬头看到栀晚旁边好像有一口水缸，索性慢慢站起来挪了过去。

        她站到水缸旁边，低下头忘缸里望去，想借着水的倒影看看脸上哪里脏了。

        不看还好，一看着实吓了一跳，这张脸上竟然满是泥土，竟看不出来本来的样貌了，沈清墨平日里最是爱干净，自然忍不了。忙伸手舀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扑。

        许是听到了水的声音，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老者打趣道，“丫头咧，使不得呀，这水可是大家伙喝的水哟。”

        沈清墨正在舀水的手僵在原地，悄悄地吐了吐舌头，糟糕，她是不是闯祸了？

        “哎呀，宋伯，柠乐姐姐不知道的嘛。”栀晚说着便从草垛旁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带起来的杂草，笑着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挽起沈清墨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朝她挤眉弄眼地，沈清墨不明所以，但还是低下了头凑近了些。栀晚道，“柠乐姐姐，你是不是想洗漱一下？我帮你。”

        沈清墨木讷的点了点头，

        就看到栀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个干葫芦，这葫芦从中间一分为二，正好可以舀水。只见她跑到水缸旁舀了水拿过来，拉着沈清墨进了屋子。

        “柠乐姐姐，给，快洗吧。”

        沈清墨迟疑的接过葫芦，捧着。抬头不放心的看了看栀晚道，“小晚……那个，水缸里的水被我洗脏了，要不要再去重新接一缸回来啊？”

        “不用不用。姐姐放心，那水沉淀一会儿就又清澈啦，没事的，别担心。”

        栀晚不知道在杂草堆里翻找着什么，这会儿正趴在地上在角落里翻着，脸都快贴到地上了。

        沈清墨看了看捧在手里的葫芦盆，又抬头看看正忙活的栀晚，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小晚，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栀晚的小脑袋从一堆草垛后面伸出来，头上还顶着两根干草叶子，“不用不用，姐姐洗漱就好，我一个人找就行啦。”

        “那……好吧。”

        沈清墨望了望周围，选了块草垛大一点的地方捧着盛着水的葫芦坐了过去，开始洗脸。

        “呀，找到啦！”栀晚开心的拿起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开心的跑过来，沈清墨下意识的扭头去看。

        栀晚似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凑近了许多，直盯着沈清墨的脸看。

        沈清墨被她这么一盯，以为脸上还有泥土，低下头想借着水的倒影看看，可惜水早已浑浊不已。

        “哇！柠乐姐姐，你真好看。”栀晚笑嘻嘻的盯着沈清墨一个劲的瞧。

        起初还以为是脸上有泥土，而后乍一听栀晚的话，沈清墨忍不住被她逗笑了，抬起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尖道，“你这丫头。”

        沈清墨把葫芦瓢放到一边，瞅了瞅栀晚有些脏兮兮的小脸道，“小晚，你怎么不洗洗啊，你的脸也脏了。”

        栀晚抬手摸了摸脸，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起初还会时不时清洗下的，后来……就不怎么会洗了，姐姐，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些人……现在就是最底层的乞丐，要那么干净干嘛呢。小晚之前疏忽了，姐姐一看就跟我们不一样，肯定受不了脸上有脏东西的。”

        沈清墨沉默着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栀晚，傻丫头，哪有姑娘不爱美的呢。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沈清墨想了想还是岔开这个话题吧，她侧身看了看栀晚周围，又抬起手帮栀晚拿掉粘在头发上的枯树叶道，“小晚，你刚在找什么呢？看这头上都弄上叶子了。”

        “哦对，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栀晚经沈清墨这么一提醒，猛然想起来什么，抬起手拍了拍脑门，忙把另一只手上拿的东西亮了出来。

        “这……”

        沈清墨低头一看，这……分明是一块已经破碎了的镜子，栀晚拿的这一块，接近于长条状的，四周原本锋利的棱角早已经被磨得圆润，不会伤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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