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老爷，使不得呀！”逯夫人想伸手去拦，被逯老爷凌厉的眼神制止，怏怏的退到了一旁。
背后冷不丁的被拐杖打了一下，逯杭低低的闷哼一声，咬牙忍着没有说话，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逯老爷一连重重打了好几下，嘴里不住地呵斥着：“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逯杭沉默地把沈清墨的尸身抱在怀里，静静地任由逯老爷手里的拐杖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背上。
他的眉宇似乎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待到逯老爷收了手，他这才转头淡淡地吩咐管家，“张管家，带老爷夫人回房休息。”
“休息什么休息！我的儿媳妇都没有了，还休息！”逯老爷抓着拐杖用力的在地上敲了敲，“逯杭，当初要娶她的是你，娶回家不管不问的也是你，清墨这丫头多好的孩子啊，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
“张管家，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逯杭眼里的不悦逐渐加深，语气中也染上了阴霾。
“是是！老奴这就带老爷夫人下去。”
张管家不敢懈怠，忙给刘妈使了使眼色，两人半强迫半安抚地搀扶着逯老爷跟逯夫人离开了厢房，逯老爷的骂声渐渐远去。
站在门口的逯杭近侍仲理也暗暗示意屋内的其他人赶紧出去。待众人都出去后，仲理看了眼屋内，转身关了门，守在门外。厢房中顿时安静了许多。
“大人，快救救我家小姐吧。”玉沁跪在床边，头不住的在逯杭脚边的地上磕着，“求求您了，救救小姐吧。”
沈清墨盯着逯杭的脸，眉头微微皱起，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逯杭了，把人都支了出去，独独留下了她的陪嫁婢女玉沁，这摆明了，是要问话吧。
逯杭……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上心了？
“起来回话。”
“是。”
玉沁哭哭啼啼地拿衣袖抹了眼泪站起身来，两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沈清墨看着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傻丫头。
“怎么回事？”
逯杭的声音从床榻传来，玉沁“哇”的就哭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泣道，“奴婢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小姐睡得有些晚，奴婢看着小姐晚膳用的不多，便吩咐厨房做了两盘点心跟一碗桂花莲藕汤，小姐吃了没多久就犯困睡下了。”
逯杭点了点头，道，“然后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的？”
玉沁道，“不是奴婢发现的，是小姐喊了奴婢，奴婢进屋一看，小姐满头是汗，脸色惨白，手一直捂着腹部，似是疼痛难忍，奴婢特别害怕，立刻奔出去告知了逯老爷，然后请了医官。”
“她晚上用过的点心还有吗？”
玉沁摇头，“不知道，小姐用完之后奴婢便收了出去交给了厨房。”
逯杭沉默片刻，道，“少夫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玉沁回道，“小姐……因为沈将军的事情，小姐最近总是半夜惊醒，精神状态也不好。”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这就出去。大人……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好可怜啊……呜呜呜……”婢女玉沁抹着衣袖边往外走，便哭诉着。
看着玉沁出了屋子，沈清墨轻声叹了口气，玉沁这丫头，是当初非要跟着她陪嫁过来的，别人不知道她对逯杭的感情，可是玉沁明白，她临死前，最想见到的就是逯杭，她从前一晚开始腹痛难忍，危在旦夕，一直到临死前，都没能等来逯杭。
如今她站在屋子里看着逯杭抱着她的尸身，心里五味杂陈。她想知道在她拼命撑着一口气，等待他回来见她的这两个时辰，逯杭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在听到她的死讯时，他是开心呢，还是觉得终于可以摆脱她了？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知道逯杭是怎么想的了，但是她，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么多年她对逯杭的爱，爱的太累了，她……终于能解脱了……
“仲理，去查少夫人今天用过的所有膳食。”
仲理带玉沁出去后，正准备关屋子的门，屋内传来逯杭压低声音的嘱咐。
“是！”
仲理跟随逯杭多年，自然明白逯杭这是怕打草惊蛇，需要他不惊动别人，暗中调查。
沈清墨呆呆的站在一旁，脑子里乱作一团。逯杭刚才交代给仲理的话她也听到了，他是什么意思？
她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她这次没能挺过去，一直以为是因为这些天的丧父之痛加上长期以来的心气郁结导致的腹痛难忍，呼吸困难，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逯杭为什么要让仲理去检查她昨天吃的食物，难道，是有人给她下毒吗？！怎么可能，这可是丞相府啊，有谁会这么大胆？？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逯杭，他一直强装镇定的状态再也绷不住，他握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晃了晃，低吼道，“沈清墨，你醒过来啊，我命令你赶紧醒过来！你听见没有！”
呵！没听见！
沈清墨先是被逯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接着便是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看着逯杭这幅模样不禁摇了摇头，逯杭究竟是有多恨她，人都死了还不让她的尸身得以安宁。
她活着的时候逯杭就没有正眼瞧过她，甚至让她觉得，她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乎。怎么，现在人都死透了，他反倒是良心发现想起要怜惜她了吗？
她很快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怜惜她，逯杭会吗？他怎么会呢！
“主子，御医带到。”门外，他的近侍吉辛的声音传来。
“进来。”逯杭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抱着沈清墨尸身的手紧了紧。
沈清墨冷眼看着他，冷笑了下，人都死了，还请御医来干什么？验尸吗？来看看她，看她究竟有没有死透？
只见两名御医背着药箱低着头微躬着腰身喘着气进来，之前吉辛火急火燎的冲到御医苑说性命攸关，拉着他们便一路上不停的狂奔，这还没缓过劲来，一踏进屋子，感受到屋内的氛围好像很是低沉，又不敢得罪逯杭，忙准备在逯杭面前跪下。
“别跪了，过来救她！”逯杭声音气息不稳，但很快隐去他的眼中不知何时充满了血丝，两名御医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他的神情，顾不得多想，忙抱着药箱来到床边。
“逯大人，您先把病人放开吧，不然我们不好诊治。”御医为难的看着被逯杭依旧抱在怀里的病人，想说又不敢说，最后还是没忍住豁出去了。
逯杭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轻轻地将沈清墨放回榻上躺好。他起身覆手静静退到一旁，眼眸盯着床榻上的人。
沈清墨扭头看了看正好站到她旁边的逯杭，他此刻眼中的焦急，担忧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逯杭了，盯着他此时此刻的侧脸，她觉得他好陌生，她似乎……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逯杭，她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嫁给他两年，她发现她真的很可悲，竟然对自己的丈夫，一无所知……
她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她死了，逯杭应该会特别的开心呢。她怎么也没想到，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竟然意外的看到逯杭似乎在紧张她。
他又为什么会紧张她呢？是愧疚，还是觉得亏欠？
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她盯着他的侧脸，缓缓的咧开嘴笑了，这个人，是她放在心上爱了好几年的人，哪怕是他不爱她，对她不好，可她还是爱他。
傻吗？她知道很傻，可是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呢。
这段感情里，她爱他爱的太卑微，得不到他回应的爱，心里失落了无数次，她也自我安慰了无数次。演变到最后，只要他安好，只要他开心，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缓缓的微风带着初晨的凉意从窗户灌进屋子，吹乱了逯杭额间的一缕发丝，沈清墨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替他抚去，指尖碰触到发丝，又从发丝间穿过。
她默默的收回手，怔怔地盯了会儿手指，又望了望逯杭的脸，自嘲地笑了，她怎么忘记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没有资格了。她想要碰触他的头发，都是一种奢望了呢！
床榻边，其中一人开始搭脉，另一名御医用手翻了翻沈清墨的眼皮，看到已经散开了的瞳孔，手上不禁一阵僵硬，额间已有些许水珠溢出，再看看正在搭脉的御医，眉头都快要拧到了一起，他不动声色的轻咳了两声，跟他交换了个眼神。
中毒之症？！
竟然是中毒而死，真是太意外了。他们琢磨着，这人……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怕是神仙来了都救不回来，他们该如何向逯杭交差？！
虽然外界早有传闻，逯杭的原配夫人不得恩宠，他们夫妻二人关系并不好。但是这死的毕竟是他的正妻啊，万一惹得逯杭一怒，要了他们的小命都是极有可能的。他们还从没见过脸色如此阴沉的逯丞相呢，简直吓都要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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