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浩瀚无垠的天空，悄无声息的划开一道口子，朝阳从缝隙中拼命挤出，将周身黄灿灿的暖意努力渲染铺洒在整个天际。

        随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京城的大街小巷逐渐有了动静，街上零零散散的开始有行人上了街。

        卯时三刻丞相府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那，快去请医官，少夫人出事了！”

        “老爷夫人，快来看看啊！”

        “少夫人！”

        “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小姐！”

        本应寂静无声安静沉睡的府邸，此刻却灯火通明，乱作一团。

        东院厢房门前，逯老爷和逯夫人正神色焦急地在院中踱着步子。逯老爷一手平摊，另一只手握拳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面色凝重的张望着厢房的方向，时不时又扭头朝相府正门的方向望去几眼。

        路过的家丁小跑着从前院过来，脚下踉跄着差点没站稳，逯老爷一把拉住他，急急问道：“杭儿还没回来吗？”

        被逯老爷这么一拉，家丁先是惊了一下，而后抬头看是逯老爷，忙摇了摇头，战战兢兢地回道：“管家已经派人出去寻大人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府中，也没见大人回来。”

        逯老爷闻言猛地甩了甩宽大的衣袖，怒道：“这个混账东西，清墨都危在旦夕了，他却寻不到身影，还不赶紧去找！”

        “是是！”

        家丁吓得瑟瑟发抖，忙点着头连连应着，然后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逯老爷似是被气得不轻，一口气没喘上来，止不住的咳嗽，咳得眼泪横流，上气不接下气，逯夫人忙赶上前扶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又由上而下抚了几下给他顺了顺气。

        “老爷，你消消气，杭儿指不定现在正有公务缠身，所以抽不开身回来……”

        逯老爷瞪了眼逯夫人，逯夫人识相地赶紧闭了嘴不再说话。逯老爷冷哼一声，“什么公务缠身？抽不开身？哼！都是放屁！公务再重要，能有他结发妻子的命重要吗？造孽啊！我们老逯家怎么就出了个这么冷血的逆子！”

        “吱呀”一声，正厢房的门被人用力从里面推开，逯老爷顿时禁了声，紧紧地盯着厢房的门。

        “老爷！夫人！不好了，少夫人怕是快要撑不住了！”只见婢女苑屏一脸焦急的拉开厢房的门冲了出来，“老爷，少爷还没有回来吗？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少夫人快不行了！”

        “什么？！”

        逯老爷闻言颤颤巍巍的差点没站稳晕过去，还好逯夫人一直扶着他。须臾，缓了缓神色，逯老爷在逯夫人的搀扶下焦急的踏入厢房。一进厢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来，床榻上一抹单薄的身影静静的躺在榻上，安静极了，那人脸上没有血色，脸色苍白的可怕，眼眸紧紧的闭着，似乎凑近了都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小姐，你醒醒啊，不要吓玉沁啊。”一名婢女趴在床头痛哭流涕，正是少夫人的陪嫁婢女玉沁。

        好吵！

        沈清墨躺在床榻上，头重的像是灌了铅一般，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昏昏沉沉之间，她只觉得周围很是嘈杂，可她根本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就觉得很吵。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睁开了眼，她觉得身上轻飘飘的，没了之前撕心裂肺的疼痛，亦或是实在是太疼了她都疼的没了知觉，麻木了吧。

        她直愣愣地盯着床粱看了许久，这才偏过头眼珠子朝四周转了转，一一扫过，看到屋内熟悉的摆设，这才渐渐反应过来，是了，这是她跟逯杭的厢房，准确的说，这是她一个人的厢房，与逯杭无关。逯杭从来没有在这里过过夜。可笑吧，她是逯杭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来的结发妻子，可他却不爱她，甚至她感觉，逯杭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她。

        她想不明白逯杭为什么愿意娶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原因，大概，只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大将军沈骁，有利用价值吧。

        朝堂之事她向来不过问，但政治联姻，古往今来时常有之，娶她过门，可能更能巩固他丞相的位职吧。

        她嫁给逯杭两年，没有得到过他对她一丝一毫的爱，本以为她只要不惹事生非，降低存在感，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在府中做好她分内的事，他们至少还能和平相处，现在想想，她的想法还真是可笑至极，极其天真呢。

        突然，腹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重新袭来，她的胸口急促的喘息着，却如窒息般越来越喘不上气。她咬着牙拼命强忍着，逼着自己保持清醒感受着他带给她的痛。

        逯杭，是我爱错了你。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疼痛感逐渐消失，周围的哭声却变得越来越大，沈清墨艰难的用手撑着床榻坐起身子，动了动干到褪皮的嘴唇，偏过头不解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趴在她床头哭的特别伤心的玉沁，虚弱的开口道：“玉沁……你们都在哭什么，我还没有死呢……”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了下，她现在这样，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屋子里的人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依旧趴在床边痛哭流涕。

        玉沁在哭，床边公公婆婆也在哭，现在床边不远处的医官也是一脸愁容的提着药箱，还有跪了一地的佣人杂役，大家似乎都痛苦极了。

        她隐隐约约觉得不知哪里有些不对劲，艰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重新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他们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床榻的方向。她僵硬的从床上走下来，顾不得穿鞋，白皙的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床榻，瞳孔顿时猛得收缩了下。

        只见床上的女子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像纸片人一样单薄的躺在床上，毫无生机，似乎早已没了呼吸。

        为什么会有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躺在床上，她鼓着勇气走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一样的眉宇，一样的脸庞，一样的衣着。

        这……这不就是她吗？！

        她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沈清墨忍不住差一点就要尖叫出声，她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抬起双手用力的捂住了嘴巴，惊恐的看着床上的人，床上躺的人分明就是她，那她呢？她又是什么……

        大脑顿时陷入一片空白，僵硬的在原地呆滞了许久，直到脚底传来的凉意让她猛地哆嗦了下，这才拉回了思绪。她顾不得多想，慌乱的用手提起裙摆小跑到床榻边试图伸手去拉逯夫人的胳膊：“爹，娘！我是清墨，我是清墨啊，你们能看见我吗？我在这里，在这里，你们看看我啊！”

        逯老爷跟逯夫人没人搭理她，似乎也看不见她，甚至她试图去拉逯夫人的胳膊都根本碰不到她的胳膊，她的手竟然从逯夫人的胳膊上穿了过去。

        逯老爷和逯夫人依旧趴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痛哭，她魂不守舍地来到玉沁面前，抬起手在玉沁眼前晃了晃，依旧没有反应，玉沁也看不见她。

        她慌乱的后退了两步，不知所措。轻抬起手看了看又放下，她这是……死了吗？

        那她现在……灵魂出窍了吗？

        她……是孤魂野鬼了吗？

        应该是了吧，她八成是灵魂出窍了，身子还躺在床榻上，魂魄离了体，所以大家都看不见她。

        以前听说书的讲过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当时觉得不可信，现在想想，多半就是如此了。

        “老爷，少爷回……”

        家丁在门外的话还没说完，一抹玄青色的身影就冲进了屋内，是逯杭回来了。

        沈清墨退开一步，漠然的站在一旁看着冲进来的逯杭，有些不解，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乱了身型闯进屋子呢，从前的他，可一向都是沉着冷静，杀伐决断，就好像从来都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乱了分寸的。

        所以逯杭今天这又是闹哪一出呢？

        “发生什么事了？昨天清晨不是还好好的吗？”逯杭径直冲进了屋子，大步跨着来到床边坐下，一把将她的尸身拉起来抱进怀里，声音有些颤抖，“医官呢，医官在哪里？！”

        “少爷，少夫人她已经……”提着药箱瑟瑟发抖的医官小心地挪了下步子，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低着头答道。

        “住口！”逯杭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转头扫了眼屋子里的人，怒斥道：“吉辛，去宫里请御医，快去！”

        “是，大人。”吉辛低头应完，便转身飞快出了屋子。

        “少爷，少夫人她……”嬷嬷刘妈见逯杭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为难的看着逯杭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少夫人她已经去了，少爷您就……让她安息吧。少夫人死前……很痛苦……”

        “闭嘴！”

        逯杭放开了些沈清墨的身子，低头仔细瞧着怀里的人，似是不相信她已经离去。

        床榻不远处有了动静，沈清墨抬眼望过去。逯老爷和逯夫人在逯杭进屋时便退开站到了一旁，这会儿，逯老爷正颤颤巍巍的拿起拐杖就朝逯杭的背重重的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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