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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教责


极天宗传承万年,宗门上下从建筑、器物、服制均循上古遗风,尤其屋宇高阔轩朗,开间极为阔大。连柴房都是七开间的卷棚顶,大柱高梁,青石铺地,为了通风之便,四周仅筑以半人高的矮墙,其上无遮无挡,未经干燥的劈柴一直堆到三丈高的顶棚。

        朱玖盘膝坐在地上,一手结祝融印,一手托着一条尺半长,寸许宽的劈柴,火灵炎上之力集中在掌心,不过片刻,那条劈柴便丝丝冒起热气,干的不能再干了。

        她随手将柴往身后一扔,又就手从另一边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条,依样画葫芦,小火慢烤,须臾又是一条干柴出炉,被她啪的一下扔到身后的干柴堆上。

        朱玖虽然平日里性情刚烈骄傲,嘴皮子不饶人,一旦做起与修炼相关之事来却是异常认真。她本是天之骄女,若论尊贵,在凡间无人可比,就算如今抛下一切来修真,也因身后有一座大大的靠山,旁人无故绝不来找她麻烦,这让她骨子里便带着一种得天独厚的傲然。

        她此刻却神色宁静,月光刚好从半墙空处照进来,虽不甚明亮,却给她平日骄阳般炫目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和。韩烈先看到她的侧影,线条优美得如一曲菱歌,每一个转折都是柔美的弧度,曲线之和谐有如夜空中传来的柔婉音符。

        黑衣男子立在门外,默默看着毫无觉察的少女,只见她一根接一根的用灵火烤干柴禾。看了半响,他冷哼了一声,朱玖闻声望去,一见来人,眉头便皱了起来,却很快垂头掩饰住了目光中的不耐。

        少女翩然立起,向韩真人躬身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心中却是一派火烧似的不耐烦。

        韩烈目光落到她身后那堆干柴上,他冷笑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就是你的能耐?果然是金枝玉叶出身,没有侍女服侍打扫,就弄得像个猪圈一样乱。”

        朱玖咬着牙,低头不语。她本来没做过这种粗活,每日烘烤干柴后都是这样随手一丢,地上确实凌乱了些。但之后还是会收拾整理一番,谁知这人这个时候来,这乱糟糟的一地柴禾倒是被他抓了个现行。

        男子五指虚抓,一条干柴倏忽间落到他手中,他掂了掂,枯瘦的手指轻轻一握,啵的一声,干柴便在他手中化作齑粉,粉末从他指缝坠落,被夜风一吹,便四散无痕。

        “做得这么慢,你是想这辈子都耗在这柴房么?”韩烈负手而立,神色鄙夷的看着垂头的少女。

        朱玖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静静答道:“弟子修为低微,让真人见笑了。”

        韩烈冷笑,他一足在地上轻轻一跺,随着这无声的一跺,一股奇特的韵律从他脚下地面层层传到柴房内。

        为了做事方便,朱玖每日都从大柴火堆中点检出一小堆,准备当日做完。说是一小堆,也有半人高。那股律动带着奇妙的灵气直直涌向那半人高的柴堆,以朱玖的感知,只能略为察觉到灵气在柴堆外分为七束,每一束都有自己盘结复杂的走向,最后却都将这柴堆团团围住,又汇于一点。

        灵气交汇之时,周遭空气似乎都被凝结,朱玖是火木双灵根,又对火灵之气极为敏感,她立刻觉察到周围空间里的火灵从四处奔涌而来,尽皆投入柴堆之中,下一刻,火灵归入此前那七道灵气走向中,周流不息的顺着那奇异繁复的流向运行起来。

        不过片刻间,柴堆冉冉冒起白烟,那是被火灵蒸烤出的水汽,水汽须臾就散去了,那半人高的柴堆竟全部被烤成了干柴。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不过数息时间,朱玖却觉得过了很久一样,她双目明亮如星子,闪动着惊奇和探求的光芒,少女忘记了黑衣男子的冷嘲热讽,一心专注于面前的柴堆,神识竭力追索那七股灵气律动的轨迹,在初具雏形的识海中一遍一遍的复演方才发生的一切。

        月光将少女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条,那影子许久都一动不动,却被慢慢西沉的月色越拉越长。

        夜已深沉,月光之下的群玉山静若处子,练气弟子们大都沉浸在梦乡之中,而总有人没这个福气,即便神思疲乏,腹中空空,也不得不在这美好得适合做梦的月色里做着苦力。

        白日里看来翠绿欲滴的菜蔬,夜里却黯淡许多,翠绿变成深绿,深绿之上又被月色涂抹上一层银光,而成片的菜地在夜色里延伸开去,深绿与淡银交映,又是与白日迥异的奇异美景。

        当此美景,却不能果腹,对高微来说,只怕是天底下最让人抑郁的事了。她自从练气以来,身体轻健,力气也大了许多,若只是挑水浇菜这般体力活,倒是没什么,但这浇菜却浇出了让人头疼的花样。

        一百二十三。

        一股细小的水流从水桶中颤颤巍巍的探了个头,水流似被无形之力牵引一般,慢慢浮上半空,那段水流不过一尺来长,拇指粗细,月光下晶莹剔透如水玉,水流脱离了水桶,缓缓在空中漂浮。

        高微盘膝坐在水桶后,结印于胸,神念外放,控制着那道浮在空中的水流。她修为不过练气二层,以神识控水所达范围也只有三尺远,韩烈果然目光毒辣,命她在三尺外控水以灌溉菜蔬,这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她的潜能。

        水流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最后稳稳落在一棵菜蔬的根部,随即被土壤吸收得涓滴不剩。

        一百二十四。高微心中默记,手下却不停,又是结印控水,引水浇菜。这一个多月,她浇灌的菜蔬从几十颗到突破百数,控水的准确度也大增,对神识控外物的领悟也更深了一层。

        女孩神色肃穆,全心体会着控水之术,她是纯水灵根,对水有天生的亲近,控水术又是入门术法,这一个多月她已得心应手。她以神识细细体察水流动向,于关键处牵引方位,又是一道水流轻盈的越过三尺远,落到另一颗菜蔬的根部。

        呼,高微长出一口气,内视之后自觉丹田灵气所剩无几,便左右扭了扭脖子,伸臂撑了个懒腰,正想起身走动一番松散筋骨,余光却扫到了一角黑袍。

        她全身一哆嗦,一个激灵后便已知晓来人是谁,忙手撑地面,一跃而起,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土,抱拳折腰,躬身向那人行礼道:“弟子高微,见过韩真人!”

        高微的反应按说已经很迅速,韩烈却挑剔的瞪了她一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喝道:“毛毛躁躁的,哪有一点本门弟子的风范!”

        女孩却不以为意,只笑嘻嘻的应是,又直起身子,满面恭敬,重新拱手抱拳,折腰下躬,竟是又行了一遍弟子见师长的晚辈礼。

        韩真人也不叫她起身,她就一直躬身站在当地。

        韩烈目光一扫,便知女孩今日成绩,他心中有些惊讶,却不假辞色的训斥道:“怎么也是个纯水灵根,资质也算了了,一个多月下来怎么就这点能耐?”

        高微却不着恼,听到问话,就势起身,笑着答道:“弟子资质愚钝,修为低微,让真人见笑了。”

        韩烈已经见过两名弟子,又听了两遍“修为低微”这话,冷笑道:“嬉皮笑脸,成什么样子!”

        高微顿时拉下笑脸,换上一副端庄凝肃,如丧考妣之相,就算去给人当孝子贤孙,摔盆哭灵都绰绰有余。

        虽有夜色遮挡,韩真人如何看不出她这副做作的恭谨之态,只是无论怎么挑剔,对方都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倒让他颇有铁拳打棉花,软绵绵无处着力的感觉。

        他哼了一声,既然对这小弟子无用,便省了一肚子挑剔刻薄的词,直接就事论事道:“你可知这片菜园有多少菜蔬?”

        见对方摇头,他又道:“像你这般慢条斯理,一颗颗的浇灌,便是天天如此,又能浇多少?这一季菜蔬很快就要收割,你这么磨磨蹭蹭,是想等到收获之后便不用做这差事了吧?”他语带嘲讽,若是朱玖那般高傲性子听了,只怕心中都要气炸。

        高微却不在意他的语气,听后猛然点头道:“这片菜园实在广大,每日只能浇那么一小片菜地,弟子也觉惭愧无地。正好韩真人您来了,您修为高深,还请指点弟子一二,弟子以后定会更加勤勉,好生将这片菜地伺弄好,不负您的期望!”

        这一番话下来,韩烈面色阴晴不定,竟是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他愤愤一拂袖,正想抽身离去,想起来意,还是按捺着性子冷冷说道:“好一张利嘴!你手头功夫若有嘴皮子十分之一利索,这菜地也难不倒你。”

        女孩大瞪着眼睛,一脸纯良,不解的问道:“弟子是真心请教真人,弟子也想把手上差事做好,若是因弟子的缘故让这片菜地荒废了,岂不是弟子的罪过?还望韩真人不吝赐教!”说罢她深深一躬,长揖到地,态度十分恭敬。

        韩烈见她如此做态,气得笑了起来:“收起你那副鬼样子,少在我面前耍那点子小心眼!嘿嘿,你要请教,我只教一次,能领会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作态,高微突觉全身一轻,竟是晃晃悠悠飘到半空,她好歹有几分见识,知道这是韩真人的临空御风之术,转头看去,果然那黑衣男子也在她身旁。

        高微心中一定,便凝神看他如何作为。只见韩烈袍袖在夜风中轻轻拂动,一双苍白枯瘦的手上下翻飞,结了一套陌生的手印,女孩眼睛也不眨,硬生生将那手印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刻在脑海中。

        随着他手印结成,夜风也在那一刻止息了,便见他手腕一翻,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青光的灵力小珠悬浮在他指尖,韩烈十指轻合,随即一根一根的弹开,随着每一根手指的走向,空气中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颗灵力结成的小珠也随着手指的弹动,一圈一圈的缩小,无声无色的灵力波动如涟漪般在夜空中传播,这是一种非常细微的变化,高微不觉屏息,不仅用眼睛观看识记,还尽量以神识外放,感受眼睛所看不到的一切。

        随着韩烈最后一次弹指,灵力小球啵的一声化作虚无,而下面的那片广大的菜园却有异变发生。高微是第一次在高处,以全局的眼光俯瞰这个她劳作了一个多月的菜园,只见下方的菜园似乎变小了,一畦畦的田垄之间沟壑分明,那些田垄和沟壑从高处看去似乎形成了一个奇异的,以她目前的眼光无法明了的图案。

        田垄上种有菜蔬,看去是墨绿色,沟壑却是泥土的黑褐色,墨绿与黑褐在月光下分野清晰,瞬息间,黑褐色的沟壑突然闪过一层青光,青光转折曲直,将那无数道沟壑以一种规律而复杂的走向联接起来,片刻后,整个菜园都被游走着青光的沟壑绘成一个巨大而繁复的图案。

        随即青光大盛,水灵之气突然丰沛充盈,接着远处的溪水似乎被无形之力推动和牵引,一道道水流如血管般向菜园延伸过去。无数道溪水如细蛇般蜿蜒流到最近的沟渠,又顺着沟渠在菜园里交汇。不多时,沟渠里满是粼粼波光。

        俄而沟渠里的溪水涌起一股股细小的喷泉,无数细小如手指的水流自发跃起,如银色小鱼般跳跃着,轻盈而欢快的跳进田垄,每一股水流滋润一棵菜蔬,就在一瞬间,沟渠里的溪水涓滴不剩,尽数灌溉进菜地里。

        高微张大嘴,脑海里满是方才那无数水流在月光下跳跃的情景,她这才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和身边这人的差距,就像萤火之比皓月,细沙之于高山。

        “看懂了么?”男子的声音在夜空中听来十分飘渺,似乎下一刻他便要融化在黑夜中。

        而随着他话音落地,二人也如羽毛般轻轻落到地上。高微双足触到地面,轻轻跺了跺,只觉那泥土微有湿润,却并不泥泞。

        女孩抬头看向那黑衣男子,黑夜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她的目光却直接对上那两道冰冷阴鸷的目光。高微咧嘴一笑道:“没看懂。”

        韩烈闻言一愣,不待他发怒,女孩接着说:“但我都记下来了,可以画下来让真人指正。”

        男子心中有些惊讶,方才他所布之聚水灵阵,是他自出机枢而创,虽用于菜园灌溉有些杀鸡用牛刀,但也是想镇住这小丫头,杀杀她的性子。布此阵对他来说虽是举手之劳,但对练气弟子直如高山仰止,而这入门还没三月的弟子居然说她将阵图全部记了下来!

        韩烈冷哼一声,高微当他是默认,便蹲在地上,拔出从不离身的短剑,先平整出一块地面,再用短剑在土面上刻画图形。韩烈冷眼看去,只见那图形手法虽有些稚嫩,但方位、走向和关键的几处阵眼却十分精准,不由暗暗颌首。

        高微须臾而就,站起身来笑嘻嘻的看着对方,韩烈瞥了一眼地上图案,冷哼道:“就这么一点?”

        女孩抹去短剑上的泥土,还剑入鞘,不慌不忙的答道:“弟子上常识课时曾学到阵法的粗浅概念,斗胆以为韩真人方才所布乃是一个阵法。”她见韩烈没有反对的意思,接着说道,“弟子所学甚浅,只知阵法以阵图为蓝本,以灵气布之,灵气交汇的关键之处为阵眼。适才弟子在高处,见到的阵图极大,若一一描摹识记,只怕力有未逮,不过弟子略一观想,便觉此阵图虽大,却有规律可循。”

        她点了点脚下的图形,继续道:“弟子所绘的小图是全部阵图一部分,而全阵看似繁复无比,其实都是由这个基础的小图叠加构成。”女孩望了一眼田垄菜地的尽头,“弟子记性一般,只能先观其局部,再推演整体。如弟子所料无差,这整个阵图横九竖九,一共为九九八十一个小图组成,是以弟子只画了这一个小图。”

        听她说完,韩烈目光中神色变幻,他布阵熟极而流,方才那个阵法从布下到湮灭不过短短几息,有如昙花一现。这么短的时间,这孩子却能从繁复冗杂的图案中找出规律,点出这个阵图的重点,如此资质他平生仅见。

        韩烈虽心中惊叹,面上却依旧冷厉,他冷笑道:“巧言令色,明明是你自己想偷懒吧?今日菜地已全数浇完,却也不能便宜了你,且将方才这阵图绘上十遍再走。”

        他转念一想,又补了一句:“是全图,不是你这偷懒耍滑的小图。”

        高微目瞪口呆,怔怔看着面前的小图,全图,十遍,就是要将这小图画上八百一十遍呀!这下不用装,她已是一脸懊恼苦闷的神情。

        等她好歹将这八百多遍图形绘完,手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只见月已西沉,计算时辰,只怕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

        高微唉声叹气,好在是后半夜,巡查弟子也不见踪影,她一路走回了斋舍,只见房中黑灯瞎火,冷清清的毫无人气,她心中一惊,心道朱玖怎么还没回来?她也不顾神疲体倦,一路小跑着向朱玖当差的柴房跑去。

        等她跑到柴房,已是手扶门框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朱玖却恍若未闻,只背对着门口,兀自摆弄着一地的柴禾。

        高微喘息方定,绕到朱玖面前,正说:“你怎么还不回去?”随即一眼看到朱玖此刻模样,只见朱玖面色苍白,双目却如有两团火焰在燃烧,少女将柴禾不断的堆叠在一起,双手纷繁结印,灵气却紊乱得不成样子。

        女孩看着面前朱玖这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摸样,一个词闪过她的脑海——

        走火入魔。

        高微心中大急,也不去考虑朱玖为何这般摸样,心念电转,随即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同时抡圆胳膊,重重向少女脸上击去!

        啪!

        随着那声清脆的掌掴声,朱玖狂热的神色被打得一怔,倏然眼神便清明起来,她捂着半边**辣的面孔,怒视高微,喝道:“你干什么!居然打我!”

        高微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朱玖不过一时迷了心窍,应当不会有什么事,便讪笑着赔礼道:“这不是担心你么?哟,这堆柴禾怎么堆成这个样子?”她伸手要去拿,却被朱玖横加阻拦。

        “不关你的事!”朱玖瞪了她一眼,她虽没好气,却也知道高微是为她着想,怕她疯魔了才如此,只是打人不打脸,嘶,还真疼!

        高微却盯着那杂乱无章的柴禾,目中异彩连闪,惊异的咦了一声。

        “你也看出来了?”朱玖心气平复,见高微一脸若有所思,便又道:“韩,韩真人真是用心良苦……”她说了一半,其后却不知如何措辞。

        却见高微眉头一挑,嘴角噙笑道:“怎么?阿玖你不是恨死他了?”

        朱玖白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真心假意我还是分得出的,他虽语出轻辱,也许只是为了打消我身上的傲气。”她手指点了点地上的柴禾,郑重道:“这些,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二人默然对视许久,心中知道韩烈虽是罚他们三人做苦工,却也存了指导栽培之念,想必方暄那里也是如此。

        她们虽知道韩烈行事之用心,但一想到这一个多月里所受辱骂,难免有些气不忿,毕竟韩烈那性情不比沈周,虽是有指点教导之恩,却实在尖刻得让人难以生出亲近之念。

        “罢了,师长责罚徒弟是应当的,他既然于我们有教诲恩德,日后自然以师长视之。”朱玖长出了一口气,她虽骄纵,却不至于是非不分。

        高微晒然一笑,她本来就不把那些辱骂当回事,心道朱玖能想通就最好了,于是也不多说,只是将地上那柴禾摆成的阵图细细端详了一番。

        二人就彼此学到的阵图互通有无,均觉阵法之道颇为高妙幽深,说到兴头上,竟不觉身体疲累,连讨论带比划的,一直到初升的阳光射到她们脸上,才恍然察觉一夜未眠。

        高微与朱玖相视一笑,携手并肩出了柴房,女孩眯着眼看着初升朝阳,长长吸了一口清新怡人的空气。

        又是新的一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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