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口
第10章
第二日，照料崔宴的丫鬟婆子就匆匆来回禀，崔宴发起高热了。
崔府的几个主子都齐聚在崔宴的小院里，崔父原准备今日带崔宴去王家请罪的，哪里想到崔宴身娇肉贵至此，又是担忧，又是恨铁不成钢。
崔夫人哭哭啼啼的，看崔父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些怨责。厉声斥责了昨夜守夜的下人。
但是下人们也正心虚呢，毕竟无知无觉的睡过去，一觉醒来三少爷就发了高热。于是都沉默的接受了惩罚。
虽老夫人也虽然也担心孙儿，但是也见不得儿媳妇这副做派，怨责儿子？
若是儿媳妇好好教养，怎么会有这档子事呢？
她的目光眼不见心不烦的掠过，就看到站在床边一脸担忧的崔衡。忽然就找到了由头，斥责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若你平时对儿孙的教养上心些，昨日如何会惩戒他？”
察觉到崔老夫人目光的崔衡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深深的低下头去。
崔夫人的哭声就是一滞，随即更委屈的哭出声来，诉苦道：“妾身哪里不尽心呢……”
崔老夫人就冷笑一声：“若你真的尽了心，宴哥儿不会是今天这样，衡哥儿更是，日前我与你说，要给衡哥儿相看起来，你倒是给我说说有个什么结果？”
崔夫人前半句还想过反驳，到了后半句，就嗫嗫说不出来话来了。她不由的微微低头，然后狠狠的剜了崔衡一眼。
崔衡微微抿唇，没什么表情的垂下眼睫。
崔父看的厌烦，忙使人去王家说明情况，又给崔夫人警告：“衡哥儿的婚事确实要先看起来了，不然像个什么样子。”
丈夫发话，崔夫人只能含泪应了。
王家。
收到管家送来的信笺和赔礼，王瞻不由得和王大夫人嗤笑：“崔兄可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成事了。”
王大夫人也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有些犹豫：“这样的即使他们前来赔礼了，让九娘嫁进去真的合适吗？”
王瞻就沉默下来：“可我们当年应承了少泽的。九娘确实也欠着他一条救命之恩。”
王大夫人就沉默下来：“对少泽我是感激的，只是现在的崔家……”
她摇摇头，苦笑：“不瞒你说，相公，也只有崔衡那个孩子我能看出些少泽的风采。可他……行二。”
王瞻就叹口气：“我带九娘出去散散心吧。”
九娘就收到了父亲的邀约，要带她在淮扬府找找好吃的，九娘当然知道为什么。便换了一身少年郎装束，高高兴兴应约了。
王瞻看着面前一派翩翩少年郎风采的女儿，完全看不出女装时的娇柔，除了一张脸实在俊美漂亮的过分，就忍不住瞪了瞪眼睛，如此熟稔的做派，想必是在京城经常这般了。
九娘弯弯眼睛一笑，挽上父亲的手臂撒娇：“爹。”
竟然还是清亮的少年声！
王瞻哼哼：“走吧，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这次两人是骑的骏马，在坊外就把马交由仆役牵下去寄存了，两个人如鱼入海中，在坊市里吃的开心，玩了大半晌。王瞻摸了摸腹部，就满足的叹口气，两人边往回走，边闲聊。
九娘便笑：“父亲留在淮阳，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吃食吧。”
王瞻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匆匆来寻人的衙役看到了：“大人！府衙里有要事。”
王瞻就看了女儿一眼。九娘便劝他：“去吧，这里离家门也不远了。”
确实不远，已经能遥遥看到自家府门前的灯笼了。
王瞻就坚持要送目送她快马回去。
九娘就笑：“爹，其实我还想一个人自在会儿的。”
王瞻看了她一眼，只能使个人回去府邸报信，叮嘱了跟随九娘的丫鬟侍卫，才骑着快马走了。
九娘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安静下来，唇角也渐渐抿的平直。
忽然弃了马，让随身的人撤回去，只带了青梅青兰二人，朝另一方向去了。
温家食坊。
这里热热闹闹的，这家食坊的故事，来往的人们都能说个七七八八，无非是些浪子回头金不换，或称赞温家女如何贤惠自强的，翻来覆去，总也说不腻。
食客进不来的院子里，温婉一身粗布麻衣，头上只簪着一根木钗，目光有些复杂落在对面俏丽英气的少女身上。
“你昨日晚去做了什么？舒朗！还有昨日？”她问。
舒朗有些奇怪的看着温婉：“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去看崔宴了啊。”
“你不知道他有未婚妻吗？你一个女子，为什么还要去看他？”温婉愤声。
舒朗更奇怪了，还有些生气：“我知道，但你怎么这样想？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温婉冷笑：“是吗？”
她说完擦了一下手，出了小院，从招来的小二手里接过菜品，自己亲自去送了。
原地的舒朗愤愤，看了眼围墙，直接翻墙离开了。
温家食铺门前来了位公子，只带了个长随，一身蓝袍温文尔雅，见了温婉，微微颔首。
温婉一惊，下意识的想回头看院内，但又生生忍住了，只上前来福了福身：“二少爷。”
崔衡眉眼温和：“烦扰了，温姑娘。我和令兄是一个书院的学子，不必见外，请上些清淡的吃食吧，衡只是有些疑问同温姑娘请教。”
温婉应声退下，几乎一转身，面色就白了。
长随书亦安静的把桌凳擦干净，崔衡掀袍坐了下来，只是也是坐的规规矩矩，腰背挺直的。
他拿起桌上茶壶倒了杯水，只是茶壶里的水，本就是些茶叶残渣不知滤过多少遍倒出来的，水面清清亮亮的。
他便微微叹口气，端起来一饮而尽了。书亦看的有些不落忍，二少爷一早上水米未进了，只是仍一心为三爷奔波。
温婉先上了一份点心，崔衡就让她先坐下。她勉强拉起笑意，坐下来：“二少爷是有什么事寻我呢？”
崔衡给她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只是想问问姑娘，昨日宴弟找你做了什么？”
温婉把茶杯拢在手里：“只是普通偶遇罢了，三少爷是我们食铺的常客，昨日见到我，同我定了一些糕点。”
“是吗？”崔衡笑了一下，温和的目光淡淡扫过温婉。
温婉却忽然如山岳压顶，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崔衡莫名的气势太盛。
“崔家和王家的婚约是势必要履约的，王九小姐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她……对宴弟十分包容。以后，想必也会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到时候请温姑娘和朋友来喝杯喜酒。”崔衡忽然淡淡道。
话落，他也不多留，留了银子起身离开。
温婉紧紧抿唇。
坊市的拐角，人流渐渐稀少，崔衡借着宽袖遮掩不着痕迹的捂了捂腹部。
刚才在温婉那里，他就只喝了一杯冷茶，端上来的糕点更是一块也没有吃。
“呐。”似乎伴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面前忽然递过来一个小竹屉。握着竹屉手柄的那只手，肌肤雪白细腻，指如削葱根。
崔衡愣了一下，那只手握着竹屉又往前递了递：“呐，给好人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些清晰的笑意。
崔衡抬头，就看见一个十分俊美的桃花眼小公子，正冲着他弯眼笑，灿烂又热烈。
崔衡却有些窘迫的退后一步，涨红了脸：“你！？”
九娘眨眨眼，颇有些调侃：“我怎么了？”
她把竹屉第三次递了递：“喏，给你。”
崔衡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目光有些复杂犹豫的看着九娘：“刚才在温家食铺……？你也在？”
九娘从青兰那里接过一个水囊递给他：“先喝水吧，趁热。”
崔衡接过来，水囊外表都是热热的，热的崔衡手掌心都烫起来，都说十指连心，这热度似乎也一路烫到他的心尖上。
他拧开水囊，借着宽袖遮掩，侧过身避开人群，这才快速抿了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唇，然后顺着食道一路滑下，安抚着火辣辣的胃。
九娘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眉眼不由得扬了扬，目光打量了一下他高挑瘦削的身材，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她的打量毫不遮掩，崔衡忍不住清咳一声，耳尖却红了。
九娘却似才想起他之前问的问题，悠悠笑着回答：“啊，我原本是昨日吃了温姑娘做的点心，十分惊艳留恋，便今日去寻了准备买些。”
“后来走至半路，就被淮扬美食填满了肚子，只能遥遥相望温家食铺，结果一不小心就听到了。”
她的谎话编的毫不走心，偏偏脸上一派真诚惋惜，崔衡险些就要信了，忍不住在心底悄悄说了句“骗子。”
说完又觉得不是君子所为，这是“欺于暗室”了，便又有些羞愧脸红。
九娘看他面色，原本有些许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和脸皮薄的人在一起，就是会开心很多呀。
她摆摆手：“走了，再会！”说完带着青梅青兰洒脱转身，步伐轻快的离开了。
崔衡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海里，低下头来打开竹屉，白白胖胖，晶莹剔透的小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一个一个整齐的摆在小屉上。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旁边贴心放置的筷子，夹了一个，在书亦诧异的目光下张嘴吃了。
他尝过了很多珍馐美味，但似乎从未觉得什么东西特别可口，可今日，似乎有了几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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