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法
第9章
九娘坐在椅子里，眼看着自己的斗鸡“黑将军”不费吹灰之力的赢了银子，又喝了一盏茶，吃了几块点心，仍然不见崔宴回来。
她皱皱眉：“青兰，让爹派的侍卫去更衣处看看崔三少爷。”
她等了一会儿，听见青兰前来回禀：“小姐，崔三少爷不知何故，在外面院子的亭子里坐着呢。”
“嗯？去看看吧。”九娘提提裙摆，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带着两个丫鬟向外院走去。
刚走到月亮门，正要跨过去，“嘭”的一声，被人迎面疾走过来撞了个趄趔。九娘晃了晃才被青兰扶住站稳。
她下意识扶住被撞疼肩膀，好家伙，她这个月是跟撞撞撞冲上了，是吗？
“啊，对不住。”被撞的穿着一身小厮衣服，出口却是一道清亮的女声。这人话一落，头也不抬，硬是挤过青兰，从月亮门穿过去，快速跑远了。
“小姐，这！”青兰愤愤，扭头就想去抓人。
“算了，恐是外面雇来的人不懂规矩。”九娘摇头，而且是个女孩子，也许是和温婉类似的正在到艰难求生的人呢？
她揉了揉肩，远远就看到亭子里的修长身影，应该就是崔宴了。
她走过去，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对方见了九娘显然并不意外，直起身温和的向九娘行了一个礼：“九妹妹。”
和崔宴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上笑意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见之可亲。
不过九娘看着他身上略显局促的红色外袍，目光闪了一下，还是回了礼：“崔衡世兄。”
如果她和崔宴没有婚约，也应当这样称呼崔宴的。
崔衡微微错愕一下，随即又见九娘看他的外袍，脸上便泛起绯红色来，有些窘迫的解释：“刚才我在这儿见到宴弟，他匆忙与我换了外袍，说是要去捉一个小贼，让我见了九妹妹，代为转告，然后送九妹妹回去。”
因为知道弟弟这样做事有多不靠谱，崔衡越说越窘迫，最后整个人都红通通的了，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带着些歉然。
其实他原本拦住崔宴了的，劝说他这样不妥，希望他留下，但崔宴不由分说扒了他的外袍推开他就跑走了，他原本想追，又担心被留在这里九娘的心情和安全，只能留了下来。
不过这个就合适与九娘说了。
不说九娘，九娘身后的两个丫鬟都明显的露出怒气。
九娘却温温柔柔一笑：“下次有这种事，我希望崔宴亲口告诉我。青兰，去安排马车来，我们回府。”
崔衡苦笑，可是崔宴理亏在先，九娘有怒气才正常。
他弯了弯身，做了一个歉礼，九娘却侧身避开了。
青兰让车夫驾着马车过来，扶了九娘上车，径直向回府的方向去了。
崔衡也不说话，默默牵了一匹马来，不远不近跟着九娘的马车，一路护送她回了府邸。
九娘要进角门时，微微挑了挑帘子，看见后方不远处，高挑瘦削的身影牵着马静静站立，目送着她的马车进府。不合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不损一丝风华。
九娘怎么回的府王瞻和王大夫人立即就知道了。
王瞻一拍桌子，怒气勃发：“这个混小子！等着我去收拾他！”
王大夫人也很生气，不过她还有理智，忙拉住王瞻：“你别有理也变无理，此事是我们九娘委屈，你且问问九娘的意思，再看怎么处理。”
九娘是选择包容理解，还是给他吃大教训。不过即使九娘愿意包容，他们做父母的也不可能一事不做的。
九娘在小院里洗漱，见到父母派来询问她意见的人，自然是选择让崔宴吃些教训。
她可以纵容未婚夫纨绔些，但是却不能对她缺乏最基本的尊重，不然若是真的嫁了人，拿捏不住，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磋磨呢。
她王琅是想当一个闲人，所以平庸些没事。但是并不想被人欺负还不知道反抗。
王大夫人就点点头，冲王瞻道：“女儿都比你晓事。”
随即唤来一个嬷嬷，耳语一番。
崔宴回府的时候已经十分晚了，可他一跨进自己的小院，就发现小院里灯火通明，小院里服侍他的人也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原本找人一天完全没摸到影子的崔宴本来就十分烦躁，见到这场景，平日里肆意妄为的人更是盛怒，一脚踹上一个发抖的小厮：“你们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服侍爷歇息？”
“孽子！跪下！”一身怒喝响起，膝弯一下子被踹到，崔宴直挺挺跪下去。
崔父满脸怒气又失望的看着他：“你怎么长成了这样！”
“对下人动辄打骂？”
“与未婚妻相约还能半途失约？”
“崔宴！我对你太失望了！”
崔宴跪的往前扑了一下，还不待他爬起身，父亲劈头盖脸的斥责就直直砸下来。
手脚上都是火辣辣的刺痛感，崔宴却仍然记起，他喊了不放心他跟来隐在暗处的哥哥崔衡送了九娘的。
虽然走的仓促，但是他也并不是没有安排好。
是哥哥崔衡没送？
还是九娘回去告状了？
崔衡想着，怒气堆积，但很快。
“啪！”一声鞭子声破空打在他背脊上。
崔宴痛叫出身，是崔父怒气难忍，一鞭子抽了上来。
有第一次鞭子，自然有第二鞭子，崔宴的声音在小院里响起来。很快就惊动了崔夫人和崔老夫人。
上次起冲突雷声大，雨点小，被崔老夫人拦了下来。这次崔父是单独一人过来的，就是想崔宴吃着教训，哪想到闻声而动的两个女人来的十分快，崔夫人还一来就把崔宴护在了身下。
她泪眼涟涟的看向崔父：“相公，有什么事你同宴哥儿好好说就是，怎么还要动鞭子呢？”
“好好说，若是好好说有用，我今日也不至于鞭打这个孽子！”崔父怒气冲冲。
“你让他自己说说，他干的都是什么混账事！”
崔宴自然是说不出来的，他平日里养的娇惯，此时奔波一日加上被打就气息奄奄的。
今日随身服侍的书文就膝行上来，战战兢兢回禀了。
崔父听的怒极而笑：“抓贼，府衙里的衙役不能抓，要你一个贵公子去抓？”
这理由一听就是胡乱扯了瞎编的。
崔夫人也知道儿子做的不对，但九娘与崔宴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清的，自然是护儿子：“宴哥儿单纯赤诚，还是一片热心肠。且他叮嘱了兄长，也不算什么大错，且上王家门去赔个礼就是了。”
“蠢妇，蠢妇！”崔父失望道，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崔老夫人。
“母亲，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崔老夫人虽然也想护着崔宴，但是她还是明白事理的，更何况，她想到这桩婚约的来由，心口就是一恸。她闭了闭眼：“你处置吧。”
崔父打了崔宴一顿，又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他只能吩咐丫鬟小厮上去照料，要明日崔宴去王家上门请罪赔礼。
老夫人也疲累的摇摇头，扶着丫鬟的手走了，留下崔母照顾崔宴。
崔宴被搬进内室，叫了府医来给伤口上药。崔夫人见他一身伤，只兀自心痛掉泪。
朦胧烛光里，府医上着药，崔宴疼的睡不着，母亲的哭声细碎烦扰，他只能把做些事转移问题。
就问了一个问题：“娘，为什么父亲祖母总是不同意我退婚，非要我娶王琅？为什么小时候要我和王琅定亲呢？为什么不是兄长？”
从来定亲都是先长后幼，他和崔衡虽是双胎，但长就是长，定亲也应当是崔衡先，怎么就是他？
烛光下的崔夫人身体一僵，忽然好像被一双清亮的眼睛盯上，看的她心虚。
她素来是娇娇怯怯的，此时似乎更柔弱些。
但虚弱的崔宴注意不到，他已经被身体的疼痛占据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只听见母亲柔柔弱弱的声音：“父母之言，媒灼之约，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反正这婚约不能退！你早点休息，我让丫鬟来照顾你。”
府医擦完药，也告退下去，崔宴也不是要真的追根究底，只是随意一问，真要退婚，母亲也做不了主，便阖上眼休息。
见母亲要回去休息，他也只是含含糊糊应声。
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细细的抽噎声，还有泪水慢慢浸湿了他衣衫。
崔宴蹙眉，睁开眼就要骂人扰他清梦。
烛光下，却是一张他意想不到的脸。
那张脸现在泪盈于睫，平日里热烈明亮的眼睛沁满水雾。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下来，却仿佛千钧重般砸在崔宴心上。
她俏丽的脸都哭红了，虽然穿着一身府里小厮的衣服。但那衣衫宽大，仍然掩不住她姣好的身材，在朦胧的烛光里，更是绰约美丽。
崔宴惊喜的睁大眼，正想说话，女子拿手掩住他的唇。
崔宴就点点头，低声悄悄问：“你……你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
“我……我就是，就是来看看你，就见你受伤了。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去给你欺负回来！”
那女孩说着，有些羞涩，但很快又怒气冲冲起来，眉眼间显出些勃勃英气。
崔宴苦笑着摇摇头，但心里又有些隐秘的欢喜，又有些小怨气：“是家法，可今日我寻了你一整日，你为什么躲着不见我。我找也找不见你。”
灯下的少女就顿了一下，然后一跺脚，转过身去：“你不是有千尊玉贵的未婚妻了？还要我这个兄弟？我看你就是见了美色，忘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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